魅族，人生长恨水长东

蝴蝶梦 · 发表于 2022-7-22 21:25

黄章，本名黄秀章，1976年出生于广东梅州。高一即被学校开除，没有上过大学。因痴迷电子产品，16岁时黄章被父亲“赶出去”谋生，独自闯荡深圳打工。在那个年代，辍学打工不是什么稀罕事。少年闯江湖的黄章当过厨师搬过货，能扛箱子能炒菜。据其自述，踏入社会后的他依然沉迷数码技术，口袋有十块钱就敢花七块去买无线电。有一次，黄章在盐田港码头帮一家叫爱琴公司的新加坡合资企业搬运VCD产品，偶然之下，获得该公司经理的赏识，成为了一名技术员。这种偶然相识，一拍即合，而后成为伙伴的经历几乎贯穿了黄章的半个人生。但，因理想走到一起的伙伴，最终总会因志而分开。此时的黄章，或许还无法意识到这一点。怀着对电子产品的热忱，黄章自此进入数码消费品行业，也从深圳转入他的福地——广东珠海。短短几年间，心怀热忱的黄章便在爱琴公司一路高升。到2002年，26岁的黄章已经升任爱琴公司的总经理，并带领着爱琴从日薄西山的VCD产业转入音响、功放、MP3领域。在其努力下，爱琴的MP3凭借过硬的产品在业内名声大振，取得了不俗的成绩。在2001年，黄章在做产品方案时，遇到了技术方产品工程师白永祥。同为音响发烧友的两人在交流产品方案时一见如故。于是，黄章将其挖到珠海爱琴，担任爱琴的产品研发。辍学打工却得遇赏识，少年得志还如虎添翼，按少年漫的发展，接下来，就该是危机了。就在事业蒸蒸日上之时，黄章遇到了职业生涯的第一次理念危机。在黄章眼中，产品应该靠技术、体验说话，不需要广告轰炸；而身在新加坡的大股东却要求其加大广告投入。双方矛盾由此出现。同年，爱琴科技陷入现金流危机，公司拖欠工资长达四个月。当时明眼人都看得出，全部公司员工心向黄章。大老板因此不愿出资解救陷入难题的爱琴。即便白永祥专门坐上谈判桌跟老板对峙，但心意已决的老板依然不为所动。成人之美的事情，成人是不会干的。最终，协商无果的白永祥只得撂下一句：“老子不干了！”而后，悻悻而去。狠话容易说，狠事却不容易干。是呆在公司等那不一定发得出的工资，还是赌上前程跟黄章创业？白永祥进退两难。此时，黄章没有对白永祥说出乔布斯那句经典的：你想继续卖一辈子糖水，还是跟我一起改变世界？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老白，工资的事情我来解决，跟我干吧。忘了他吧，我卖MP3养你。从这里开始，他的工作不再是职业经理人，而是老板。他的代表产品不再是“公司”，而是“黄章”。如获新生。

2002年底，IMP3闪存论坛上出现了一个帖子，宣布一家叫“魅族”的公司即将发布MP3产品。该帖的发布，拉开了魅族与“论坛”的历史渊源。热衷于数码论坛的黄章在魅族成立时同步建立了魅族官网与论坛，并为自己注册了一个沿用至今的英文ID“J.Wong”。魅族因此被称为是从“论坛中走出的品牌”。2003年3月，魅族在珠海拱北正式成立。2003年6月，魅族第一款MP3随身听MX系列上市。出场既巅峰？想多了。出场既代工。由于缺乏知名度和销售渠道，魅族一开始月出货量只有几千台，不得不与其他厂商合作生产。简单来说，就是贴牌。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一年多，直到2004年10月，魅族E2MP3面世，才改变了这一窘境。这款支持自助换壳，带有电子书功能的MP3一经推出便火爆异常，让魅族迅速打开了知名度。实际上，魅族团队当年研发了大约有30款产品，但只有10款被黄章批准上市，因为觉得其他的不够好。对产品要求的苛刻由此可见。在持续性的蒸蒸日上之后，魅族规模扩大，公司地址从珠海市中心的拱北搬到了郊区的南屏，有了自己的车间和事业部，终于称得上是一支完整的“团队”了。2006年5月，魅族miniplayer发布。该产品凭借当时少见的触控屏幕，全机身无螺丝设计收获大批粉丝，一举将魅族推向MP3领域的巅峰。白永祥曾说过：“miniplayer虽然在全球看肯定不如iPod，但在国内销量绝对是第一。”这是魅族MP3的巅峰。但很不幸的是，这也是MP3的巅峰。这个品类，即将落寞。是为衰老。

2006年，时代走到了门槛上。这一年，国内手机市场销量突破一亿。新一代网络通信技术（3G）开始出现。随着手机摄像头像素越来越高，内存、屏幕越来越大，差异化竞争越来越明显。所有人都知道智能手机的时代即将到来，灰犀牛近在眼前。但，是今天来还是明天来，没人知道。台面之下，暗流涌动。此时，所有手机厂商都磨刀霍霍，等着灰犀牛撞翻几个老玩家给自己让位。但惨的不是被撞翻的，而是被踩扁的。有些产业，注定过不了新时代的那道坎。比如MP3。手机会变得怎样没人知道，但MP3活不下去已经是一个心照不宣的共识。“音乐播放”是一个过渡性的功能。随着手机的成熟和普及，MP3必将失去自己的生态位。降维打击在商业场上从来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年汽车可以干掉马车，未来外卖可以干掉泡面，凭什么现在手机就不能干掉MP3？而事实上，在智能正式手机崛起之前，市面上已经开始出现“音乐手机”这个品类。在魅族MP3如日中天时，黄章已经看不到这个领域的未来。魅族站在山顶，却已无路可走。那，不如，我来铺路？2006年年底魅族公司年会，黄章在饭桌上透露了转型做手机的想法，并征询多位技术工程师的意见。工程师们的意见出奇的一致：几个菜啊，把你喝成那样。当时魅族全司上下只有几十个员工，要转型做手机，显然有点不顾客观规律。在韩国，曾有一家销量曾经超越iPod的知名MP3厂商iRiver，面临过跟魅族一样的困境，人家也想转型做手机业务。但算盘一打，成本过亿，就此打住。而到现在，这家公司已经几乎从市场上消失。可想而知魅族此时转型的困难有多大。但，小公司也有小公司的好处。一方面船小好调头，另一方面老板说了算。毕竟，只要有人担责任，干啥都是冲冲冲。既然老板拿定了主意，员工也没什么好说的了。2007年底，国内各大MP3厂商召开行业会议，探讨行业未来，魅族没有出席。此时，魅族已确定了放弃MP3业务转型手机的大方向。你们继续探讨，我先行一步。此后的时间里，魅族只是偶尔推出几款miniplayer的小改版机型，一边卖存货续命，一边投入到手机研发中。浪潮，酝酿于波涛之下；种子，挣扎于泥土之中。如果你曾经历过那个时代，或许，国产手机的种子，曾经就藏在你口袋中那台小小的MP3里。

手机不是说做就能做的。在2016年做手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是OEM就是ODM。像罗老师说的。都是方案整合商，有钱就行。但2006年做手机，则是另一回事。06年，iPhone还没出现。常见手机不是诺基亚摩托罗拉，就是索尼爱立信又或者各种国产山寨。机型是翻盖、推拉、直板；大屏手机，是用指甲划拉的电阻屏；年度机皇，是诺基亚N95。大家都知道下一个时代大概率属于大屏智能手机，但没人知道该怎么做。那时候做手机，是实实在在从零开始“做”。难度近乎从手搓芯片开始。魅族在这个时候入局，是摸石头过河，还是沉进海里当石头，是敢为人先，还是比人先死，没人知道。但开弓没有回头箭。所有问题都没有现成答案，只能硬上。这时候，魅族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硬件。比如，触控。当时所有人都知道要做触控，但谁也不知道怎么做。魅族先是尝试的是ITO技术。即在玻璃上镀上一层氧化铟锡，实现在玻璃上导电，进而达到手指触控的效果。魅族找来了当时知名的英国触控供应商Quantum（已被Atmel收购）。但双方合作了近一年才发现最终成品精准度不够，达不到工业量产的水准，不得不放弃。随后，白永祥又带着工程师先后找了比亚迪、全智等众多供应商，但效果均不理想。连屏幕都没攻克就要完了吗？关键时刻，苹果伸出了援手。当然，是被动的。2007年6月，第一代iPhone上市，一家叫宸鸿科技（简称TPK）的台资企业浮出水面。TPK是初代iPhone的触控屏供应商。那为什么魅族没有先找TPK呢？是被拒绝了？不，是根本没想找。在苹果强势的知识产权保护力度下，魅族根本不敢打TPK的主意。但意外的是，此时TPK正积极寻求业务拓展，魅族成为了他们眼中进入内地市场的绝佳突破口，双方一拍即合，触控屏问题因此得以解决。屏幕问题解决了，但硬件不止是屏幕。也不是所有供应商都恰好需要开拓市场。比如触控方案。当时业界最知名的触摸IC供应商当属Synaptics（新思）。但在新思眼中，魅族可以说一文不值。因此，白永祥开始尝试接触新思时，几乎可以说屡屡碰壁。最后是靠他对着新思的中国区销售经理陈元死缠烂打近两个月，才最终拿下整套触控方案。前后两年的时间，魅族才在屏幕上达到了黄章预想的效果。而这，仅仅只是“屏幕”和“触控”。在一个无人尝试的产品面前，任何硬件都得从头开始。电池、基带、芯片、摄像头，每一个硬件都是一道坎。而魅族，就是第一个啃骨头的人。整个过程，如同一场大病。已似枯骨。

硬件不好做，软件则更难。在06年前后，智能手机尚不存在。没有人知道智能手机的系统应该是怎么样。虽然在2007年1月，iPhone带来了ios。但以封闭出名的苹果显然不会把系统给别人用。安卓？不好意思，Android系统要等到08年底才出现。当时，魅族面临的选择只有三个：WindowsMobile、Linux、WindowsCE。白永祥说：微软是用做电脑的方式做手机操作系统，什么功能都有，操作不方便，人性化不够，也毫无美感，这不是魅族想要的东西。美感不一定是真的，但成本一定是真的。当年Windows Mobile在界面差的同时，每台手机授权费高达十几美元，魅族只能放弃。而以魅族当时的技术实力想要攻克LINUX，多少有点痴人说梦。因此，Win CE成了魅族唯一的选择。但即便有了Win CE，困难依旧不少。Win CE 是基于掌上电脑开发的操作系统，面向的是家电、汽车中控等移动设备，而不是智能手机。因此，需要对其进行移植适配。但当时与魅族对接的微软工程师相当保守，拒绝开放部分源代码，魅族只得自行对其进行重编。工作量之大，难度之高，可想而知。仅保证桌面正常滑动这一项，便极其艰难。魅族工程师在对系统进行编写开发时，发现当时手机GPU性能相对薄弱，导致桌面滑动只能呈现10-20帧的效果，造成视觉上“卡顿”的效果。魅族的技术工程师花费数月时间，重新编写了桌面图片和文字缓存技术，才最终保证了桌面滑动的24帧的流畅度。而这仅是最为简单的“桌面滑动”。其他困难更不必说。当然，付出也是有收获的。魅族历经重重困难，最终开发出来的这套系统当时不仅在国内具有领先水平，在世界范围内也不落人后。完全称得上优秀。系统做好就完了吗？不不不，还有UI。因人手不足，魅族手机UI的设计基本是群策群力。很多设计都是各个部门的同时一起想的。比如魅族手机标志性的充电冒泡动画，便是黄章的主意。但由于工作量过重，魅族内部人手严重不足。最后魅族不得不将视觉交互工作，外包给了国内知名设计团队eico。自此，硬件、系统、UI，三个问题初步解决。魅族的第一台手机终于大成。可此时，离魅族转型手机已经过去了两年的时间。iPhone横空出世，智能手机标准业已立下。无数巨头正伺机而动。磨剑两年的魅族还有机会吗？

事实证明，有。2009年2月13日，魅族第一款智能手机M8上市。上市结果，就一个字——爆。凭借魅族在MP3时代积累下的口碑，以及“第一台国产机”的名头，魅族M8在2009年国产手机全线亏损的大背景下，创造了一个业界奇迹。M8发售当天，魅族专卖店出现了千人排队的盛况。传闻有粉丝转战了4省，倒了3趟火车、1趟汽车，专门从安徽阜阳赶到山东临沂，只为购买3台M8。魅族甚至没有进行任何常规广告推广，只是在网上进行宣传。在魅族M8在推出仅两个月后，销量便达到10万部，5个月后，销售额突破5亿元。法国电信一口气订购了5万台M8，甚至不少外国政要明星都曾购买使用过。10万台的销量，在现在看来，甚至都上不了销售战报。但，要知道，在那个智能手机开山的时代，iPhone刚刚打开了智能手机的大门，安卓还没影子，华为还在做贴牌，OV尚未发力智能机，甚至还没有小米（2010年成立）。而魅族，已经创造出了第一台国产智能手机，并且用这台手机跟苹果正面对打，还赚到了钱。无数人将其称为“国产机皇”，结合其“国产第一部智能手机”的身份，魅族此时的地位不言自明。作为一台具有历史意义的手机，M8还被微软总部展览馆所收藏。历史地位，由此可见。M8的成功甚至惹恼了苹果，乔布斯曾公开批评M8抄袭iPhone，并因此向广东省知识产权部门要求停止销售魅族M8。这是辱骂，但也是夸奖。商业场上最大的敬意，不是惺惺相惜，而是斩草除根。2010年12月，魅族M8正式停产。有趣的是，在两年后，苹果与三星的专利诉讼大战中，苹果将魅族M8作为自主创新的产品拿出来举证。不需要你时，你抄袭仿冒，需要你时，你自主创新。商业里的道德底线，从来都是灵活的。

M8停产了，魅族被打击了吗？不，M8已经不重要了。凭借M8的胜利，魅族一战封神，成为国产手机中的扛把子。且随之而来的，不止是名声，也是经验。数码工业的经验，手机研发的经验，跟供应链磨合的经验。除了魅族，还有哪个厂商做过智能手机？能做智能手机？历史第一的名头有谁扛得住？没有。此时虽然Android系统已经发布，并在全球范围内成为了大多数厂商的主流选择。但能做出好手机的厂商，能扛得起国产之光的品牌，依然寥寥无几。三星尚未大举进入，诺基亚颓势已显，中华酷联还在盲头乱撞，小米OV影还早着呢。目之所及，除了HTC和MOTO，都不太行。说一句“天下英雄，唯使魅族与苹果耳”，并不为过。而后，2011年1月1日，魅族M9发布，这曾是我的梦中情机。3.54英寸视网膜屏，ARM Cortex A8处理器，3G网络，Android系统。总体配置跟苹果有得一拼，3D性能上，甚至还要略胜于同期的iPhone 4一筹。而后续诞生的Flyme系统，则成为了魅族的招牌，为其带来了“小而美”的市场认知。凭借M8、M9两代神机以及Flyme系统的成功，魅族口碑销量双丰收，在市场上获得一致认可。魅族双战成名，黄章由此封神。然后呢？然后，他就退休去了。2010年，黄章认为魅族已然大成，不再需要自己亲自操持。他把日常管理全权交给CEO白永祥，自己回到半山的别墅里过起了隐居生活，专心打磨产品。公司运营专人管理，自己日常上网逛论坛，煲音响，做木工，偶尔心情好了再跟粉丝交流下意见，钻研下产品。对于隐士一般的黄章来说，这段时间或许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但对于一家公司而言，创始人如此佛系。便是生死危机。

快乐总是难以持续，因为，那个男人要来了。所谓福兮祸所依。魅族手机的火爆，让黄章收获无数粉丝，其中也包括一位危险的粉丝。著名天使投资人，电音鬼畜大师，亚洲雷鬼天王，世界级猴戏领军人物，被后人称为黄章的一生之敌的男人——雷军。雷军当时对魅族手机的喜爱可以用“溢于言表”来形容。早在2008年左右，雷军就已经被极具极客气质的魅族所吸引。他是M8最早的一批用户之一，常在吃饭间歇当场掏出一部魅族M8现场跟人科普。雷军从魅族身上看到了大屏智能手机的市场潜力。此时雷军正想创业，但苦于从零开始过于艰难，便退而求其次，希望以投资的形式进入手机行业。而他的首选，就是魅族。经人介绍后，他见到了黄章。雷军对魅族大为赞赏，黄章对雷军也颇具好感。双方一见如故，惺惺相惜，感情好得蜜里调糖，微博上还留下了不少互动记录。但，感情好是一回事，合作是另一回事。谈钱伤感情嘛。雷军找黄章，是来投资的，他打算以天使投资人的身份，收购魅族30%的股权。但不知是成长环境的影响，也可能是当年爱琴“原生职场”的后遗症。黄章非常排斥资本，他希望公司由自己百分百掌控，不需要融资，不需要上市。在此前魅族的12名董事中，除黄章本人外有4人是黄章亲属，均担任副总裁，总经理等重要职务。家族企业特征浓厚。所以黄章希望的，是雷军作为“人才”，担任魅族CEO，高薪分红没问题，股份免谈。这就尴尬了朋友们。我拿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儿子。双方意见相左，合作告吹。即便如此，两人依然长期保持着友好关系。直到2010年下半年。为什么是2010年下半年？因为，这时候，MIUI发布了。被黄章拒绝后，雷军跟林斌一起，拉来了孙鹏、刘德、周光平等人成立小米，打算自己做手机。眼看着小米成立，MIUI发布，黄章公开表示自己后悔之前毫无保留地和雷军交流关于魅族的一切。“就连M9的UI交互文档都有发给他请他一起探讨。”2011年8月19日，黄章在魅族社区上回复网友表示：“我并不怕他，只是恶心他。曾经以天使投资人身份利用高新区领导关系接触我套取魅族的商业秘密。从整体理念到手机如何做为何这样做，开发流程到供应商选择，生产和销售，公司状况和计划到核心人员介绍和接触及财务报表...在他一次次的诚意和领导好心敦促下我完全被进了圈套。所以请不要在此谈论他们，还我清静。拜托”此时距离小米手机发布仅过去三天，所有人都知道说的是谁。一段高山流水遇知音的美谈，就此成为了一桩扯不清的历史官司。但愤怒已然无用。因为小米的出现只是危机的开始，更大的难关还在后面。

而这一次的难关，源于一个人——黄章。在《人物》杂志中，有一期曾有过这么一个片段：雷军对黄章说，魅族一位高管软件硬件都很强，但一分钱股份没有，很容易被别人挖走。黄对此的回答让雷震惊，“他被挖走了我自己能干”。然后呢？然后就被打脸了。2014年春节前一天，魅族内部爆发危机。原魅族副总裁、UI部门总监马麟带着一批骨干跳槽。跳槽的目的地，是一家现在看来颇具喜感的公司——乐视。整个UI部门十多人离职，软件部门几乎走光。但当时乐视“为梦想窒息”的口号喊得是真的大声，钱给的也是真的多。传闻，乐视给白永祥也发了Offer，待遇是在魅族给的工资后面加了一个0。而白永祥也心动了。坏消息接连传出。淡出多年的黄章不得不紧急回归，留住白永祥。不知当多年以后，当白永祥看到下周回国的贾跃亭和被供应商窒息的乐视，回想起这段往事时，是心有余悸，还是暗自庆幸。大厦总是从内部开始崩塌。当黄章看到无数骨干，甚至多年骨干都将离他而去时，他意识到自己，或许该改变了。复出的黄章在魅族内部做了一次长达两小时的内部讲话，称自己：“有一点点遗憾，大彻大悟得有点迟了”。当即宣布将引进投资，并拿出20%的股份用来作为员工股票期权。魅族开始引入投资，由于黄章此前甚少与资本打过交道，融资之事被交给当时的副总裁。2015年2月，魅族获得了阿里领投的6.5亿美元战略投资。和雷军分手四年，黄章终究还是走上了资本的道路。只是这条路，他走得或许并不情愿。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和过去的自己分手。是谓，爱别离。

资本的进入，既是为了安抚人心，也是为了保证业务。实际上，除了人心问题外，魅族在手机业务上也遭遇了不小的危机。2011年，魅族在M9后，推出新旗舰手机系列——MX系列。MX1是魅族走向大众视线的一款集大成产品，也是一款承载着黄章心中对“梦想机”的理解的产品。此时，手机的蓝海已经开始见红。2011年，一场功能机转智能机的变革浪潮在这一年席卷世界。这一年，金立连续发布七款智能手机，正式进军智能手机市场，后来他们的下场更加惨烈；HTC新机不断，全球市场份额一度高达10%；OPPO推出了旗下第一款智能手机——X903；当时还未改名的步步高发布了旗下第一款智能手机—-vivo v1；中华酷联集体入局，凭借跟运营商合作，四大天王一路高歌猛进。其中，华为手机年出货量5500万部，智能手机超过2000万部，销量排名全球第八。中兴手机年销量5688万部，其中智能手机超过1200W部，销量排名全球第五，国内第一。过去与黄章惺惺相惜的那个男人，也开始卖手机了。同样是在2011年，小米携“为发烧而生”的理念，以1999的价格屠夫姿态强势登场，凑齐了最后一把火。移动互联网的大门在此向全世界的消费者敞开。新的时代已然到来。如果说微信和支付宝是新时代的“船票”，那么手机就是新时代的“船”。移动互联网上发生的一切，都离不开智能手机的那块屏幕。手机战场，群雄混战。作为最早的造船者，此时的魅族凭借“小而美”的定位依然有着一大批忠实粉丝，但风起云涌的手机市场仍让其喘不过气。在一众对手的狙击下，魅族MX2和MX3两代旗舰都再难复制当年M8出道时的巅峰盛况。到2012年，三星、联想、苹果、中兴、华为包揽了中国智能手机出货量和市场份额的前五，而市场新贵小米则仅用了半年时间，就突破了三百万的销量。魅族呢？此时的魅族在市场报表中只能被放在“其他”这一栏里。打开了新时代大门的魅族，却发现门后的那个世界，他根本无从应对。短短三四年时间，魅族便从“国产机皇”迅速滑落为“二线品牌”。“投票没输过，销量没赢过”成了魅族在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时代，似乎变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会格外的渴求希望。企业亦如是。在接连失利之下，魅族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代产品。2014年，魅族年度旗舰产品MX4和MX4 PRO正式发布。为了让MX4能够起到“惊艳市场”的效果，魅族对其加入了许多“非常规”的设计。通过联发科处理器降低成本，用1799的超低售价吸引眼球，跟小米中门对狙，瞄准两千元以内档位市场。而MX4 PRO更是被押了重注。作为MX4的升级款，MX4 PRO的硬件提升巨大。三星猎户座5430处理器，2K+级的屏幕，索尼2070万像素加持摄像头，HIFI音质，正面实体按压指纹。时值iphone 5s刚发布，指纹识别风潮方兴未艾，如此配置，再加2.8mm极窄边框，“小而美”的Flyme，以及2499元的真香价格，可以说是当之无愧的王炸组合。而MX4 PRO的市场反应也不负众望，一经发布炸穿市场。霎时间洛阳纸贵，无数黄牛加价超过500都难得一机。开场即巅峰。然后呢？然后，就扑街了。因为再优秀的系统，再好的UI，被硬件拖着后腿，始终谈不上使用体验。性能上，三星猎户座5430虽然是“真八核”芯片，但依然是32位，20nm制程，那块全球首款5.5寸超2K屏时，对其而言负荷过重。更何况系统上也出了问题。Flyme 4时期，正值乐视挖墙角事件前后，技术人员大量流失，导致问题频出，Flyme成了Bugme。多种因素综合之下，MX4 PRO成为了典型的面板强者。配置拉满，体验下滑。发布仅四五个月之后，MX4 PRO就开启了降价模式。两年后，海鲜市场上的MX4 PRO价格不到300块钱。人心背向，业务不振。魅族前路难明。而不论是要留人，还是要做产品，都需要钱。资本，成为了此刻黄章的稻草。这种状态，叫做【求不得】。

关键时刻，有人救场。时针再度拨回到2009年。其时，黄章偶然间在魅族论坛看到一篇他人转载而来的《iPhone可有设计哲学》，被勾起兴趣。欣赏之下，他向文章作者抛出橄榄枝。2012年，该文作者李楠以移动互联网高级总监的身份加入魅族。2013年，李楠接过魅族副总裁的位置，统管魅族的营销和销售业务。MX4 PRO事件后出来救场的，也是李楠。正是李楠的从中牵线，帮助魅族拿到了阿里领投的6.5亿美元融资，极大的缓解了魅族的燃眉之急。更亮眼的操作还在后面。拿到阿里融资后，李楠模仿红米，推出了魅族子品牌魅蓝，以性价比手机主打千元市场，李楠任魅蓝CEO。2014年12月，魅蓝官宣成立，魅蓝Note发布；2015年初，魅蓝1发售。魅蓝1起售价699元，魅蓝note起售价999元，完全对标红米。价格的下沉，给魅族带来了更大的市场；“青年良品”的品牌理念，颇受年轻人追捧。而更让人惊喜的是，魅蓝廉价的售价，却没有带来廉价的体验感。可以说，除了塑料感的外壳外，魅族把市面上的主流配置都塞到了一款售价不到千元的手机上。再搭配上享誉已久的Flyme系统，开卖后魅蓝的口碑持续攀升，一度盖过了当年风头正盛的价格屠夫红米。许多人称魅蓝是“买系统送手机”。不到半年时间，魅蓝销量便突破500万。优秀使用体验，甚至强大到内部员工都对其情有独钟。魅族员工是可以申请工作用手机的。在魅蓝推出那段时间，魅族员工大多喜欢申请魅蓝，而不喜欢价格更贵的MX4 PRO。甚至在魅蓝还没发货前，就有员工用技术手段在官网下单抢跑拿魅蓝。到2015年，魅族全年手机销量超2000万部，市场数据同比增长超过300%。魅族回归主流，成为国内头部手机厂商之一。做出最大贡献的，正是魅蓝。

魅蓝之后，魅族在手机市场的份额快速上升，公司规模快速扩大。此时的魅族有钱、有人、有产品。老汉回春，机皇再临。下一步该干嘛呢？该营销了。相较于醉心理想的黄章，沉浸于产品的白永祥，李楠在营销上有着更高的天赋和更强的市井气息。“卡慢丑，小米造”、开箱三星手机、实时跟进友商发布会等营销事件在李楠手下层出不穷。这是一个把互联网和传播玩明白了的人。在他主动出击，不放过任何一个热点的孙宇晨式营销下，魅族的品牌曝光度随之获得了肉眼可见的提升。也因此，这个“连呼吸都在营销”的人，与魅族联合创始人白永祥，Flyme总设计师杨颜一同被网友合称为“魅族三剑客”。有了市场份额，也有了美誉度。魅族旗舰系列也不再需要像MX4 PRO那样追求过度激进。在MX4系列后，魅族将旗舰机型分为MX系列，另一个是PRO系列两条线。因此MX5同期推出的高配版手机，不再是MX5 PRO而是魅族PRO 5。在后续两代高配旗舰PRO 5和PRO 6上，你看不到激进，只看得到稳妥，连屏幕也从超2K降回1080。独特的Flyme系统，市面上少见的HIFI音质，优秀的耳机，让魅族PRO 5和PRO 6成为了那段时期国产手机市场上典型的“不会出错的选择”。在苹果推出无线耳机用便利性暴打音质之前，每个人都认为HIFI是手机的下一个重点。而有痴狂于发烧音响的黄章加持的魅族毫无疑问走在了时代的前沿上。此时，在产品上，魅蓝攻城略地，魅族赢得声誉。生态上，车载充电器，充电宝，耳机，照明灯等各种相关生态配件开始出现。营销上，李楠更是做到了极致。闹钟、钢笔、黑胶唱片制作的创意邀请函让无数人自发宣传；汪峰、朴树、许巍、逃跑计划等明星歌手的现场献唱让魅族每次发布会都会变成手机圈的大热点。甚至有人称他们是演唱会企业。旗舰机型，性价比产品，智能生态，各大业务线齐头并进。李楠、杨颜、白永祥三剑客各司其职。整个魅族都在走向正轨，又一个手机帝国缓缓崛起。拳打小米，脚踢华为，指日可待。那么，此时帝国背后的操盘手黄章在干嘛呢？他又隐退回家去了。

黄章的性格底色非常复杂。你说他独裁吧，他什么都不想管，公司经营一好转立马隐退回家。你说他放权吧，他又是拒绝参股，又是独揽大权，啥事都要自己抓，关键时刻只听自己的决策。相当矛盾。但人皆矛盾。作为一家企业的掌舵手，这种如此明显的性格矛盾，恐怕不是什么好事。2017年2月10日，黄章在魅族社区再度宣布出山，亲自打造梦想机，迎接魅族成立15周年。内部管理上黄章也开始大展拳脚。他先是成立魅族、魅蓝、Flyme三大事业部。随后大规模裁员近800人。同时引入原华为老人潘一宽负责销售，又在潘一宽的引荐下找来曾在华为、TCL供职担任营销的杨柘。在杨柘一套中式哲学+道统文化的组合拳下，黄章被成功说服，将魅族高级副总裁兼总参谋一职双手奉上，由其负责魅族事业部的市场营销业务及团队管理工作。而2016年时新增的多条产品线、智能生态产线均被黄章叫停。一路高歌猛进在此戛然而止。大刀阔斧之下，隐隐有火药味传出。然后，魅族来到了命运中的那个转折点——PRO 7。2017年7月26日，白永祥主导的魅族PRO 7与PRO 7 Plus发布，最大的亮点是采用了前后双屏的设计，内部对其期望极高，大范围铺设了广告，且大量备货。结果呢？又扑街了。最大的败笔不在于那块被人诟病的副屏，而在于价格。PRO 7 Plus，联发科芯片，6+64版本起售3580元。市场上同档位的竞品，小米6，高通骁龙835芯片，6+64版起售价2499元，至今仍然是小米钉子户最喜欢的产品，号称换个电池再战3年；一加5，高通骁龙835芯片的，6+64版起售价2999元。PRO 7用着联发科这个低一档的芯片，价格却明显高出一档，消费者不可能买单。事实上，就成本而言，魅族的高定价有一定的合理性。更好的音效、副屏设计，必然会增加成本。但合理，跟市场愿不愿意买单，是两回事。产品自身问题之外，在于过高的期望。或许是前两代产品的成功给了魅族信心，魅族内部对PRO 7怀抱很高的期待，大量备货。大量备货，结果市场遇冷，导致最终PRO 7“玩脱了”。市场失败外加库存挤压，PRO 7不得不像老前辈MX4 PRO一样，走上降价销售的老路。2018年，李楠在一场发布会上表示，当年618还需要继续清理PRO 7的剩余库存。魅族再一次玩脱。而这一次，可没人救场了。15失败了，就需要有人背锅。PRO 7的失败，有产品部门白永祥的责任，有营销部门杨柘的责任，当然也有一把手黄章的责任。但自古锅不上老板，所以，处罚从员工开始。2017年12月11日，魅族调整组织架构和人员任命。CFO戚为民升任高级副总裁，直接向黄章汇报；白永祥职权范围被缩减；杨柘不再监管魅族事业部的销售。简单来说，就是分锅。产品失败惩罚白永祥，营销失败惩罚杨柘，同时引进了投资方人员辅助管理。杨柘的锅背得或许有点冤，毕竟他加入魅族时距离PRO 7发布，不足两个月时间。但白永祥的锅是没有任何值得辩解的。时至今日，许多人依然无法理解，深耕产品十几年的白永祥，是怎么想出这么一款明显不对头的产品。或许他自己也想不明白。PRO 7发布会成为了白永祥最后一次公开露面。也是魅族三剑客最后一次聚首。但PRO 7背后的问题却不止于此。PRO 7事件，既是魅族内部多方矛盾演变的结果，也是魅族未来危机的引爆点。

要说清楚PRO 7事件背后的问题，依然要从黄章说起。从PRO 7发布前，黄章就在不断加强对魅族管理的介入。人事调动，往往是企业掌管者意志的直接体现。引入新人潘一宽、杨柘便是黄章的意志。特别是杨柘，不论是其国学风格还是主打高端的策略，都深受黄章认同。“惟精惟一”的口号还被印在了魅族总部的外墙上。但可惜的是，杨柘讨得了老板欢心，却讨不来市场认可。2018年4月22日，魅族发布了新款旗舰：魅族15和魅族15Plus。这是黄章用来迎接魅族十五周年的新作，也是他的心头爱将杨柘彻底掌事后的首个全力之作。魅族15发布会，第一次换下了白永祥，改由杨柘担任主讲人。风格是一样的传统文化，品牌理念是一样的“惟精惟一”。但消费者并不买单。杨柘的中国传统风格饱受粉丝诟病，许多魅族老粉均吐槽其风格古板老气，不符合魅族定位。即便抛开风格不谈，魅族15的市场表现，也只能用“没有PRO 7那么难看”来形容。性能上，15和15Plus分别采用的是“骁龙660”和三星猎户座Exynos 8895芯片，均落后于当时市面上主流的骁龙8系。屏幕上，三星AMOLED屏幕，画质绝对算得上优秀，但实际使用中频繁出现泛白，断触，甚至是烧屏的现象。电池方面则是充电慢，续航差。其中15Plus由于芯片不支持全网通，不得不外挂基带来实现全网通，导致续航更差。使用上到处都是问题。但最大的问题还是售价。魅族15起售价2499/2799元，魅族15Plus起售价2999/3299元，比同期搭载骁龙8系处理器的竞品贵不少。各种问题叠加，导致魅族15系列总体销量差强人意，评价褒贬不一。虽然相较PRO 7而言好了不少，但也只能说是堪堪及格。很快也走上了降价销售的老路。而这一次，没了白永祥，杨柘这口锅就得自己背了。但坦白说，杨柘这口锅背得一点不冤。早在魅族15发布前一周，魅族便出现了“内乱”。市场营销总监张佳发微博，炮轰杨柘任人唯亲，逼走老员工，偷税漏税，营销经费虚高等数大罪状。尽管该事件最终以张佳被开除画上句号。但关于杨柘的争议却被摆上了大众面前。而后，魅族15销量欠佳，手握4600多万预算的杨柘几乎没给公司带来任何额外收益。发展可以解决一切问题，所以菜是原罪。业务上的失败，成为了压垮杨柘的最后一根稻草。15系列后，魅族再度进行人事调整。杨柘不再负责销售和市场；李楠担任CMO负责营销；白永祥没有出现在新架构中；魅蓝品牌被取消。这是黄章对2017、2018年旗舰手机的失败、杨柘营销不力、内部斗争不断的一次清理，也是对魅族未来的重新规划。很多人说杨柘是魅族历史上的一根搅屎棍。但不论是杨柘的强势进入，与原营销团队的斗争，背后始终离不开黄章的支持。杨柘本身，就是黄章准备用来解决内部派系斗争给自己擦屁股的解决方案。只不过因为杨柘的菜，导致黄章擦屁股失败。这可就尴尬了。

魅族内斗，要从上一次危机说起。2015年，阿里给钱，魅族拿钱。魅蓝横空出世贡献了魅族大部分的市场份额，并开始独立运营。魅族内部三分天下。白永祥—魅族；李楠—魅蓝；杨颜—Flyme。同行是冤家，同事也如此。三大事业部中，Flyme中立，魅蓝魅族则因竞争而相互对立。销售部门一分为二，KPI相互独立，魅蓝魅族官微之间互不转发，两派之间势成水火。李楠麾下的魅蓝，不管是营销还是销售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魅蓝占上风？不，关键在于老板怎么看。黄章，是一个有追求的人。他会在修建总部大楼时，因对地板不满意，把整个食堂地板砸掉重建，三回。他会因为音响不够好，把新别墅拆掉，从线路铺设做起，只为更好的音响效果。他拿着MX3的样机，把玩了两个多小时，就感受到了一个仅0.07mm的误差，并修改了18套模具以获得最好的效果。在这样的人眼中，性价比和机海战术，只是野路子。他认为性价比导致了魅族品牌形象廉价化，不符合他一贯的高端追求。更大的问题，在于亏钱。2016年，魅族投资方天音控股发布对外投资公告中公布了魅族2015年全年和2016年上半年的财报。魅族2015年全年营收168亿，净亏损超10亿；2016年上半年营收70亿，净亏损逾3亿。随着国内千元机市场竞争日趋激烈，魅蓝的性价比策略和高成本营销，导致成本剧增，魅蓝卖一部亏一部，几乎是在赔钱赚吆喝。而随着OV崛起，群雄混战，魅族却节节失利，再度滑落到“其他”。在日益内卷的市场中，想要依靠性价比机型盈利几乎不可能。这进一步引发了黄章的不满。黄章曾在魅族论坛公开表示：前几年魅族粗犷发展用亏损换规模，当资本潮退去魅族包括我在内的经营委员会不得不改变公司的策略。在改变过程中免不了失速和损失，当然也包括启用一些更年轻更有具有stay hungry stay foolish 的骨干。我们都是凡人，自我膨胀是魔鬼。被外界猜测为暗指李楠“自我膨胀”。因此，尽管没有正式表态，但大多数人认为，在魅族内部两派中，黄章是站魅族一派的。PRO 7这款产品，或许就是黄章为了重振魅族一系，才请来杨柘帮忙，和白永祥一起打造一款能够重振魅族声望的高端手机，顺便挫一下魅蓝的锐气。但偏偏两人都失败了，还赔了钱，这就更引发魅蓝一系的不满。在杨柘事件中公然发难指责杨柘的营销总监张佳，便是李楠一手提拔出来的得力干将。也因此，此事在黄章眼中或许就成了员工内斗质疑高管权威的事件。内部斗争加剧，最终导致黄章狠下心来砍掉了魅蓝。魅蓝内部估计也没想到，魅族得了好，他受气，魅族吃了憋，他陪葬。横竖没他好果子吃。两系合并后李楠负责魅族营销，不少员工选择离职。人事变动，总是会带来人心变动。不安分的种子在此种下。此为，怨憎会。

处置了员工，分了权力，黄章就可高枕无忧了吗？不，最大责任人并没有被处置。谁？他自己。在魅族15正式发售前，黄章在魅族论坛公开表示：“由于时间关系，15只是我多年后回归魅族的小试牛刀，随后推出的16系列才是我全力打造的产品”。他或许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对产品的严格要求，顺便帮魅族15和下一代的16宣传造势。但此话一出，即被外界视为是黄章本人“看衰”15的表态，直接压制了粉丝的购买欲。员工也不理解，为什么他们在辛苦忙销售的同时，老板张嘴就是反向带货，背刺产品，砸自家的挂。同时，15这款产品的打造也是黄章深度参与的，其失败，黄章自身责任不小。既然小试牛刀的15失败了，那么全力打造的16如何？2018年8月8日，魅族16th和魅族16th Plus发布。李楠取代杨柘登台演讲，Flyme的主讲人则换成了洪汉生。魅族16系列采用骁龙845处理器，对称式全面屏，双扬声器，背部3D曲面玻璃，后置双摄像头，屏下指纹。配置参数全部在线的同时，横向线性马达的手感让人惊喜，白色面板极简设计的超高颜值令人赞叹。而价格也总算合理了一次。6+128GB版售价2998元，故意比同期死敌小米8便宜1块钱。在旗舰机型连番失利后，魅族总算凭借16扳回一城，确实验证了黄章那句，“16系列才是我全力打造的产品”。魅族16获得了市场的一致认可，给沉默许久的魅友们一次扬眉吐气的机会。又一次起死回生？不，这次是回光返照。由于Pro 7和15的惨败，魅族在16上采取了相对保守的备货。导致16系列口碑大爆后，供货却严重不足，后期的加单备货又错过了产品发布后呼声最高的一段时间。尽管好评不断，16系列的销售成绩最终也只是相对优秀。PRO 7、15、16，三代旗舰，两代扑街。唯一有救命之能的16却因备货不足而无回天之力。时也，命也。

商业的源头是钱，电子产业的源头则是供应链。2018年后，由于占据产能大头的魅蓝被砍，出货量减少导致魅族在供应链缺乏话语权。像华米OV这样大体量厂商可以对供应链压价提需求，甚至可以先货后款，但魅族的小厂有什么资格跟人提需求？魅族员工甚至说到，因为体量太小一些强势的供应商甚至已经“不鸟”他们了。曾经的国产第一，如今在供应商面前，大气都不敢出。恶性循环。20业务、资本，双双遇困。但最致命的问题，来自人心。由于PRO 7和15业务接连失败，魅蓝事业部全体裁撤，杨柘和营销部门爆发争端，以及裁员等各种问题，导致魅族内部人心四散，人才开始大量流失。2018年7月，曾经被寄予厚望的杨柘卸任CSO，转头就进了小米；当年12月最后一天，杨颜卸任Flyme总裁，转为CEO特别助理；联合创始人白永祥被曝出早已离职。2019年3月，魅族Note9发布会成为李楠在魅族的最后一次公开亮相，4个月后，李楠离职。曾经的三剑客自此分崩离析。而比起高管，中高层骨干的大量流失更难受。魅族系统工程师洪汉生、Flyme视觉总设计师陈希、电商业务负责人、魅族事业部销售副总裁褚淳岷、魅族事业部副总裁潘一宽等，一众中高层人员或是离职，或是跳槽，纷纷出走。而出走的人大多走向了在这段时期崛起的OV两厂。洪汉生就曾在微博表示，OV等公司用两倍年薪挖走了魅族至少三分之二的人，这话说完没多久，他就去了OPPO。负责Flyme视觉的陈希，也在不久后亲自站在了OPPO新品发布会上发布了ColorOS的新版本。2017年，魅族员工总数约4300余人；到2021年，整个魅族缴交社保的员工只剩下五百余人。在国内手机产业和互联网腾飞的时代，他们加入了魅族这个有点“不一样”的公司。期待像华米OV一样，不，是像曾经的魅族一样，造出可以跟苹果比肩的手机。最后，另投他人。因志向而来的人，总会因志向而走。

在16之后，魅族推出了大量16系列的衍生版，16X、16XS、16T、16S、16S PRO。冒不起风险了。只能用一个稳妥的产品来保证盈利。2020年5月，魅族17和魅族17 PRO发布。而后，魅族宣布2020年没有新机，并将产品数量压缩到一年两款。2021年3月，魅族18和魅族18 PRO发布。这个发布会在数码圈中，再难掀起波澜。你猜一下，现在，魅族业务线中卖得最好的产品，是什么？新出的魅族18系列？叫好的魅族16系列？都不是。正确答案是，手机壳，而且是iPhone的手机壳。昔日的苹果对手，如今沦为苹果配件商。曾经分庭抗礼，而今差了一个世界。岁月，吹去多少风流。这是命运的黑色幽默。是，五阴炽盛。

2021年11月，魅族官宣魅蓝手机正式回归。过去，许多人将魅族的衰落，归咎于魅蓝带来的亏损。但魅族将最后自救的希望堵在了魅蓝。说明什么？说明魅蓝在带来亏损的同时，也带来了销量、市场、现金，供应链底气，以及足够的产品纵深和容错率。没有魅蓝，魅族只剩下旗舰。要么大赢，要么大输。一款产品不行，库存积压，现金流卡断，公司直接崩裂。这就要求每款产品，都要大爆。但这样的公司只有一家，叫做苹果。因此，魅蓝曾经是魅族的安全词。旗舰爆了，你给魅蓝锦上添花；旗舰亏了，魅蓝保你不死。即便是在亏损不断的2015年，魅族的估值依然高达三百亿。但魅族却将魅蓝停掉了。是因为亏损？是因为逼格问题？还是因为黄章的个人喜好？不得而知。但结果显然不好。在这之后，当我们再一次看到魅族的消息，便是魅族被收购的新闻了。

说到魅族，绕不开黄章。每一家公司，都有其灵魂。黄章赋予魅族的灵魂又是什么？或许，是理想化。黄章曾在魅族内部一个小会上阐述过他对魅族的理解：“做出我喜欢的产品，然后把它卖给同样喜欢这个产品的人”。所以，Flyme的系统壁纸总是出现气球，因为黄章喜欢《飞屋环游记》；所以，魅族如此在意“音质”，因为黄章本人就是音响发烧友。甚至于，魅族还推出过一款黄章设计的皮带，售价999元，只因黄章觉得好用。那款皮带限量一千，最后销量两百，退货一百多。一个理想化的人，创造的必然是一家理想化的企业。但理想面对现实的时候，总是脆弱的。魅族的某个高管曾经说过：“魅族赌的是有一天中国的消费者不再只看重配置和价格，开始有更高的一点要求，魅族的时代才会真正来临。”过于追求理想化，带来的除了幼稚，另一个结果，便是偏执。黄章是以“个人”为导向在做产品，他参考的是自己喜不喜欢，而不是市场认不认可。他曾无数次提到过“梦想机”的概念，M系列和MX系列，代表的都是“梦想”。只不过这个“梦想”，代表的不是用户的梦想，而是黄章的梦想。所以他每次做产品都是在赌。赌用户会跟他喜欢一样的产品。幸运的是，他赌对了，所以魅族成了国产机皇；不幸的是，他没办法次次都赌对，所以诞生了PRO 7、15这样失衡的产物。对产品的偏执毁了业务，对人的偏执则毁了人心。黄章对人，同样容不得沙子。曾有魅族粉丝曾在论坛中向黄章问起白永祥的去向。黄章回应道：“你想他，去原价买他的pro7就好了”。李楠离开后，有粉丝说，魅族三剑客都是人才，应当尽量挽留，黄章直接表示：“对公司来说能挣钱的就是人才，不断亏钱的就是费财。”这让离开后还在给魅族说好话的李楠脸上相当挂不住。这就是黄章。一个置“喜欢”于“利益”之上的人。他喜欢你时，你是天上月，高山流水；他不喜欢你时，你是眼中沙，恨之入骨。

有人说，他终究不是乔布斯。也有人说，乔布斯封神，只不过是死得早。但这都不重要了。生死无常，是这个世界上永恒不变的主题。巨头崛起，而后死去，世间轮回，不外如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魅族也不会是例外。他曾在历史的桥头，看见数码消费的浪潮；他也曾在理想的驱使下，化为时代的一阵风。而今，千帆过尽，风歇浪停。曾经的一切都已化作历史云烟。那条老船摇摇晃晃的驶向新时代，而他却留在了旧时代里。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求不得，怨憎会，五阴炽盛。人生长恨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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