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经嚣张的女孩，已经在17岁的出逃里死掉了

蝴蝶梦

有个朋友，女的，
在十七岁的时候做了件让人灰常023的事。

那个时候我们高二班主任是个教数学的变态男人
她看不惯数学老师的种种劣行
例如他讲课时唾沫横飞 例如他衬衫领口处常年汗渍斑驳
例如他看不惯她的小聪明 无论作业还是考试都故意刁难她

5 f4 o- I2 {7 }2 p# {- `% N2 h于是她开始与班主任对抗
  x( R& K2 T6 b" U4 j; s数学课时她趴在桌子上睡觉 打小呼噜 流口水 说梦话
惹到围观群众数次爆笑 忍俊不能

数学老师忍无可忍
4 n5 |. U( C, u让她站起来听课 她会很惬意地旁若无人站着伸懒腰
# x2 j7 G9 a8 q: f- n! n让她把桌子搬到教室最后面听课 她会嚼着泡泡糖不停ba~ba吹泡泡

数学老师终于意识到这么公开的PK他是不好发作的
就开始改变策略 责令她去办公室写作业改错题
) c; T- F2 v, q  R" r趁机再狠狠训斥她

十年前的时候 那学校硬件设施并不是很好
老师们大都几人同住一间单身宿舍
连改作业也是几张办公桌凑合拼在宿舍里

经常是 下课后
5 X2 k2 D9 J! J4 G6 p7 I; }5 C她拿着数学书 嘟着嘴跟在数学老师后面去办公室

据说 每次 班主任都是狠狠扔给她几道数学题
“做不出来就不要去吃饭”

她在心里很不文雅地问候了班主任的二大爷很多次
; U# y. q2 H4 F- h( n但是老师终究是老师
9 H- A8 }( h6 y" ^$ s; b该做的题 解不出 饭就吃不到嘴里

偏偏她又极度执拗
3 x1 U& d8 n- @& m: R% d自己做不出来的作业 打死也不会跟班主任开口求教
于是很多次 在班主任出去吃饭的空隙
- x& K+ v9 R# o* R2 [6 ?我们偷偷给她送面包和饼干

看她一口一口狠命嚼着面包 而手里算题的笔却不敢停下的样子
0 t% ~) V" ^  B) Q4 |很好玩

班主任那是两人间的小宿舍
: I# t0 p: P; n5 a0 |/ W3 X2 b同住的是一位新来不久的男老师 兼授地理和历史的课
他并不负责我们那个年级 因此同我们之间彼此也不熟络

大概是经常看到这个从课堂上被赶出来 只能一个人苦苦在办公室咬笔头的女孩子
他也会觉得这很有趣

* G$ U, R+ ?8 H+ F5 ^2 ^. E

地理老师问她 你何必跟班主任作对呢
& M* b# \* Q8 f. O( ?: S" I她抬起头 盯着坐在对面办公桌的他 一字一顿地说
1 [* |; x9 m/ `( R* [“士可杀 不可辱”

他笑个不停
她低下头嘟囔了一句 有毛病

* }6 @+ [+ a9 s/ `* ?4 D大概那个时候 他就开始欣赏这个没上没下的女孩子了

反正做不出题也是无聊
反正很多其他科目她都被班主任停了课
8 E: r- z4 z: r她想 环境再艰苦 那也得找点乐子啊

她问地理老师 你小孩上小学几年级了
1 D, l! @1 N% y$ l2 a) |6 T! ?% g地理老师一怔 你怎么知道我有小孩
9 j/ W1 n9 R# x她悠悠地说 你面老
  J. l/ L' D/ W/ K! z( i. G0 K+ f他顿时语塞

其实那年他刚调任我们学校
作为青年才俊 从临近的一个县中学借调过来的
那年 他大概也就26岁

她私下跟我们说
% B4 l8 Z/ y& o4 Z虽然地理老师人很呆 但起码是一个有品位的男人

  D  {! ]$ G9 ?4 P: ?0 ~7 |我们那个时候只是刚进入跟男生上课递纸条的蒙昧阶段
于是真心求教 什么叫做有品位的男人
她说 衬衣领子一直是白的 就是有品位的男人

虽然是教副科的老师
但高二的数学题 他还是很在行的
: G  C& B" h% e班主任留下的麻烦 他都替她解决了

她很大方说 放假了我请你出去吃饭 你可不许带孩子啊
9 F5 \1 `2 T5 O$ |- V: |! W他哭笑不得

他只有一个在县城当小职员的妻子
结婚三载 还只是两人世界而已

后来她发现
衬衣领子一直洁白的地理老师确实是一个特别的男人
1 I# ]% m3 I- S! y  F  ?; @他的书架上摆着许多她没见过的书
" d; ^# s. [  o* R她想 反正作业做完了 还是应该找点乐子

她动手去翻他书架上的《国家地理》
9 X0 D6 F/ m" p+ r" S# s# J! `缠着他要他讲讲这个世界
- k( d1 y- b! s& J: z$ j他跟她讲了湖泊 山川和峡谷
) Z* R% f6 F) `' {) A" ]对着桌子大的一张地理挂图
教她辨认出一个一个的星座

她有点懵了

2 u. r- k& r3 c7 y7 e; ^' t) l, y) P她在初一的时候就会当着事主的面 微笑着把收到的情书交给老师
) U. w# _0 j" \* t$ J其没心没肺不解风情
也一直为我们围观群众所诟病

可是这次 她有点慌乱地说
# p7 d5 r" ^3 |, R0 g“完了 完了”

我们当她是少女期思春
3 I; G) _  G& |! P& k就像我们都会对着谢霆锋海报很122地说我完了我完了一样

" |  }! w+ K# M) m; R6 c7 b她开始无比期待被停课被罚写作业被罚关禁闭
以至于变本加厉在课堂上做惊人之举

班主任暴怒 父母不停被学校传唤训话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她的叛逆
背后的微妙 谁也没有在意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
* H4 o. h3 Q! E6 D突然有一天 我们发现她没有来上课
其实她的位子空了有一些时日
却一直被同学误认为在办公室被关禁闭

班主任以为她是赌气回家——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逃课
) H  e( t# K  i+ Z6 b. [; |父母以为女儿还寄宿在学校——直到周末还不见人回来 才意识到出事了

同时不见的
' W" s2 O9 n5 Z/ |  W6 e还有那位领子一直很白的地理老师

* C8 T: K/ Y1 m: Q* q! |6 c  L/ @) ~( l

她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 多少有点脸面
出了事也不敢声张 只是沉着脸来学校要人
. Z6 p) t$ J) ?$ x地理老师的妻子久不见丈夫归家 闻声而来
- g1 O' {4 A5 D# X; [校方顾及声誉 也不敢大张旗鼓寻人
私下访问了与她关系要好的同学
6 T. _! [1 f2 t她可能去哪里了？她跟你们说过什么？她出走之前有什么征兆么？

不知道。没有。没有。

& K* A* P$ a  M7 F

班主任早已经不恼火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层一层的冷汗
这事 说小也小 说大，谁知道，能有多大呢

到底经过了多少思想挣扎 不得而知
一个老师爱上一个学生 有多少问题需要纠结
( n% `& F9 F  p& F* R: P0 w2 n" N3 R详情可参考 琼瑶阿姨的《窗外》

; X7 E# ]+ w; n

事后她信誓旦旦跟我们说 她绝对没有看过那本教人学坏的书
其实这些事情 何需去学呢
" M3 g# a7 A' R! _) S. d有了爱 剩下的就是本能而已

他终于决定带着她出走了
她说 他们登上长途车的那一刻
她的心底 泛起了一阵阵“予我一匹马 我便与你仗剑走天涯”的悲壮

& ?4 R5 [1 Y( m% [2 f

他带着她去了另一个城市
那里有他最铁的哥们
哥们看到他拉着一个小女孩的手突然来访
便猜出了个七七八八

哥们转过身 拍着他的肩膀 低声说
; [" t' R, s6 A8 A“做这种事 你觉得你今年还是十六岁么”
他掐灭了烟头 沉沉地说
“二十六岁能鼓起勇气做了这件事 总比三十六岁空悲切的好”

/ l3 l) E$ X% A# v* T

哥们没有收留他
, u" ~  q0 _4 b- F9 c. ~6 \8 e; s哥们觉得 作为一个有家室的人
  b0 n; O) v" s3 K+ r# G; w4 u- i1 S他的发癫行径 无法原谅

他带着她走在异乡的大街上
$ v. ?. ^3 I1 v' f& p' B是夜 天色阴沉 看不到星光
他在想 我们该去哪里

她把他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
“去哪里 我都会跟着你”

他们租了一间小房子住下
# T/ K$ |' _4 ?1 r仓促出逃 他的身上也没有太多的钱
而她 打小生活在一个宽容平和的家庭
衣食无忧 自然也不知道柴米油盐有多现实

他白天出去找工作 多半是下力气的零工
晚上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那间阴冷的出租屋
6 X  n; W& a8 z5 z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 \) ]6 a$ h$ w' [+ X但他却累得倒头就睡
剩她一个人 透过小小的窗子 看着夜空发呆
4 _' @% ^7 m- K6 ^. @用手指在空中比划出他曾经描述给她的星座的形状

这样的日子只过了七天

第七天 他清早出门 竟看到马路对面的妻子
- R- B% Z( b) E7 e! S6 B毫无疑问 哥们出卖了他
在妻子的面前 他哑口无言

他们本是小县城里最平淡无奇的夫妻
有没有感情都不重要 在一起过得风平浪静就是福分
他成绩出众可以调入市区 她的工作也调动在即
眼看就要功德圆满了
却被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毁了

他下决心之前
心中挥不散的是对妻子的愧疚

- U6 B6 {, N6 _* f0 s但是面对这十七岁的女孩子
2 v# t5 U1 P3 t! j; n他不知道哪来的一股子责任感
" s. p3 e: u3 |! V/ w她那么小 我得照顾她啊
她什么都不懂 我得对她负责啊

他离开的时候 甚至连封书信都没给妻子留下
8 [% `0 [, E( U8 s) ?8 K他自知罪孽深重 无法开口

妻子很平静 甚至没有要求去见那个女孩子一面
, `8 ~5 z1 H9 b) F/ j0 p妻子说 回家吧 你们这……终究不是长久之际

! Q9 l3 X! e3 O! T& _

他和妻子沿着异乡的马路 走着
他想起了过往的平静 眼下的艰辛
1 n3 B) h# Y" c8 i) u% |还有那未知的明日的风浪
他想起了无功但亦无过的妻子 踏实稳定的婚姻
以及父母 岳父母背后的两个家庭的失落
* M& p$ \0 T" s他想起了此时还在出租屋沉睡的那个女孩子
——她敢将一生托付予他 而他 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给她幸福的生活

他和妻子沿着异乡的马路 走着
/ p. K* u2 H4 l$ c6 Z越走越远 他莫名其妙觉得越走越轻松
; w' [  \. `) B5 n* j& L5 \仿佛走出了一场噩梦
7 H/ \5 a2 L7 S$ J- B1 I# e# R( r前面的 就是他原本该有的正常的生活

而她 依旧一无所知 等在出租屋里

傍晚有人敲门
她满怀欣喜去迎接他的归来
2 d5 g  T* r' j+ E' v# f却看到门外站着的是眼红红的父母

她明白一切都结束了

父母带她去办休学手续那天
她垂着脑袋站在班主任办公室门口不肯进去
班主任叹了口气 说 他不在

他真的不在

他的床铺空了
他的书架空了
% y: j( @) _( G- Q% D7 }1 ]他们的星空挂图也空了
8 Z' H' X) I+ A( T$ l他们的过往 好像不曾存在过

她转去南方的阿姨家求学
离开了这个让她伤心的城市

后来我们才知道
2 x$ n) ]3 s& u5 V去南方的第三个月
, O0 U* o6 K( D  k* H* S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有著身孕
第一胎便要上手术台流产

" O( w+ q- J  R3 W' g

她说她直到现在还会梦到那惨白的灯光和血水
她说 疼的时候 我很想念他

而他 重新回到小县城
  k/ B. K: }. Y" S出于种种考虑 这件事并没有声张 也就不会有太多影响
6 d  F# ^6 s& s% w' f他换了工作 他得到了妻子的原谅
他们继续过着波澜不惊的日子
第二年 便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这些是她从昔日的同学口中得知
那个时候 她正在南方一所大专读书
电话里 她跟我们说
& I& `3 T6 G. t1 ^+ [% l一切都好 只是这座城市太污浊 脏得看不到星光

* U4 g0 |. R6 ~2 A2 r

她休学 再读书 毕业 工作
) H# v9 a  s, v平淡无奇的日子是过得很快的

偶尔有同学见过她 再提起 亦是一脸无奈
她变得让我们认不出来
那个曾经嚣张得敢在全校大会上吹泡泡的女孩子
9 F& B6 b1 `% f5 L( d已经在十七岁的出逃里死掉了

她现在 安静 平和 在人多的场合里保持缄默
0 A; H9 h0 U, U1 o$ Y7 \' U她单身了很久
3 N' C; S4 |. u6 N0 V. [* t8 @  P同事嘲笑她对于感情的怯懦
又有谁知道 眼前这个面对男同事邀约会语无伦次的小女人
在十七岁那年 曾经历了怎样的大风大浪

# J/ d1 l/ c. l1 }5 f! R

她说她讨厌那座城市
8 S. c! C, w6 F' _# b( H+ Y总是很拥挤 挤得没有自己的空间
我说 高二那年你还说让你自己呆着不如让你死掉
她笑了很久
( i; a  j, i! `" {) l( C" c就好像我们在谈论一段于己无关的剧情

7 S* {) W# J  ?3 @6 F

她说有一天 她站在下班时刻的地铁站里发呆
人潮推得她几乎要跌倒
对着已经塞满人的地铁车厢
# {, K4 A1 w* [% D7 ?& H6 W# k8 _她皱着眉头决定 等下一趟车

而身后 还是有一个男人不依不饶边往前挤边喊
( I1 d4 x: |) m' k  {“让一让啊让一让啊”

“有毛病”
0 H, _  d6 L! A& h  j她随口嘟囔了一句

那个已经上了车的男人突然转过身来
地铁车门正在缓缓关上
/ O0 G7 L6 {; Y) E1 e透过玻璃
他们都怔住了

她说 那是他啊

+ F! T% A6 x/ x5 s/ W7 \3 n那是那个衬衣领子一直都很白的地理老师啊
那是那个曾抱着她蜷缩在出租屋的床上讲情话的男人啊

车门已经关上
9 G' X9 [: Z, y4 _* w呆呆的他被地铁带走了
留下呆呆的她
. ]" n9 ?" K; z- F站在人群里 突然想起这将近十年的事

) Z3 u) o; O! e  q1 r

上一次见到他 是一个清晨
他轻吻了她的额头 没想到弄醒了她
5 A6 {  {6 i$ X! \. M. q  i她说 你晚上要早点回来
他说 好 我今天会给你带草莓
$ J( n9 Y6 q4 y& m& W她高兴得搂住他的脖子

那天的草莓 她却没有等到

7 Y# g: D: b( [6 G- j

十七岁那年的事 像电影一样
一格一格的画面飞速从她脑中闪过

她该怎么做？
跳上下一列地铁去追赶他？
8 d9 R8 {% W3 P* e$ Q6 e站在原地等他回来？

其实无论她选了哪个方法 都是徒劳的
傍晚五点钟的地铁站 纵然是牛郎和织女在此
2 k5 N7 e8 O) x' \. S; ]1 q% p' k+ f想必也是无法穿越人山人海找到对方

就这么又失散了么？
# ~. Z/ _0 _( m8 p- q此时 她笑不出来

7 E/ v7 S2 j' Z2 S

她给曾经的班主任打了个电话
这些年来 他们的联系不曾断过
& P- L2 P; e% |1 A/ J9 S% }班主任因为曾经的苛责而间接导致这悲剧而愧疚不已
0 G  d& }; y0 G- @1 k/ Y) x2 F- W4 k她也因为当年校方的宽容与不声张感恩于心

她绕了很多弯子 想从班主任口中打听地理老师的近况
! t9 \4 `: C) o1 I5 z+ J5 m5 @原来 出事的第二年 他有了一个的女儿
妻子的大度和新出世的婴儿让他以为生活又回到幸福的轨道上
然而女儿没有等过四岁生日便因意外离世
" p' v3 X' S3 Q$ c  a2 D+ x他无法原谅自己 他说这是报应
( ]; I3 a( R+ g, e% Z9 {) v失去了孩子的婚姻没有再维系多久
! c8 }( N- Y1 a9 q& R3 I$ Q( v5 N他和妻子离婚 他离开家
至于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挂了班主任的电话
* T( g# q& ~4 P2 Q2 P1 n她默默跟自己讲 他在哪里 我知道
他就在这座有着将近一千万人口的城市里

我要找到他 她暗自下了决心

那个时候 她的身边有位对她一往情深的男同事
不咸不淡相处了一年多 她始终没能下决心应允成为他的女友
她的心里好像还有什么没有熄灭
好像还在期盼着什么的发生

就在地铁站跟他擦肩而过的那一刻
她明白 她等到了

- ]/ {; v: Y4 w$ h( h

她和男同事摊了牌 说对不起 我对你没感觉
4 q1 V; Y& ~# b1 |% Y男同事放下咖啡杯 微笑 看着她
“能相处得来 胜过有千万种感觉”
7 D. r; e- p) Q4 O3 N她摇着头说不要不要不要
- {6 G& c4 q' H2 Y1 T4 C男同事很无奈地说 这 你还是个小孩子吖 还是未成年的想法
她想 她的关于感情的思维 也许永远都会停留在十七岁的阶段
男同事晃了晃手中的小匙 用志在必得的语气说
* `3 I, J; d) I“没关系 我等你长大”

! Q7 ~4 P8 `5 w! y6 _0 r9 ]

要怎么去找十年前那个衬衫领口很白的男人？
她改变了下班的路线 赶着去搭乘五点钟的地铁
在相遇过的那个站口里
她手里拿着本天文杂志 站在地铁站的中央
每天 就这样 等十分钟

她有点担心
  q; ^+ X% C& @3 l" ^1 n他会不会认不出我了？

0 {' f' F) W" G$ G  s- K$ S5 T我比那年胖了一些
8 l5 b: Z- }& L# p; I( h* T5 ~" ]那个时候我素颜 现在我化了一点点妆
那个时候我扎马尾 现在我留长卷发
7 }( J6 v) ?7 G6 w那个时候我喜欢穿白T恤和牛仔裤 外面套上一件宽大的校服 现在的都是暗沉的衣服
那个时候我偶尔戴眼镜 现在我戴的是褐色的隐形

她有点着急 不知道该怎么变回十七岁的样子
好让他能在拥挤的人潮中 一眼就认出她

+ d; w6 R% ~, t- V) Q

她为他们的重新相逢设计了很多场景
再见面的时候 她要不要像电影里那样扑到他的怀里
8 ?6 b- u1 Z- P而他大概会不好意思 当年她不止一次嘲笑他的腼腆
' f+ b4 t& i$ f5 b* j再见面的时候 她是该笑着的
  R* R5 `, ?& f: ?/ w) j/ H她从未在他面前流过眼泪 即使是每天就着馒头和白开水度日的出租屋里
# j  e: u( U5 b0 r$ r) G* l3 q她才不要这个老男人觉得 原来她只是个孩子

老男人 她心底是这样称呼他的

上次的一见太仓促
她只记得起隔着地铁玻璃门他怔怔的表情
" a, |2 ^  @7 C& g' t! u& g' P, {甚至没来得及看 她的老男人 现在 是否还有洁白的衬衣领口

她抱着她的天文杂志
等在地铁站的中央
车来了 人群像潮水一样涌过来
车走了 刚才的喧闹又仿佛瞬间蒸发

她像是一块没有知觉的石头矗立在汹涌的人海里
等待他的出现

很多事 她以为她已经看开了
6 d7 {9 U# N7 G: J) Q) |十年的时光 磨平了一个叛逆女子的所有棱角
她已经可以坦然去参加同学聚会
% W3 h0 z8 f% z+ {& y2 q# o6 n她已经可以平静地谈起那七天里发生的事
; @0 A; g% X; m. T4 W* d, z! j; U讲着讲着她会停下来
像是在用力回想当时的细节
+ D+ {% s$ I& l. r: t) O然后耸耸肩膀说 吖 我忘了

' N' ^* a9 \$ {) ^

这也能忘么 我们不依不饶 一定是不肯告诉我们
1 A, }8 {: H7 ]8 w  r4 @' t2 o$ @+ Q: j她笑得很好看：有什么是忘不了的呢
那为什么还是单身
9 S; f) I; V- x1 w* t* T她说 我在等我爱的人
那什么是爱
6 U; G) ^5 Z* v4 M- X4 P$ o- k0 G她顿了一下 说 我不知道

. x$ n) X' s/ W% f也许十七岁的出逃 只是一时冲动 谈不上爱

她无数次跟自己讲 那不是爱 其实没那么深刻
% Y8 A, [2 L$ b讲多了 她几乎都要相信了
: n; X" T% p0 I8 q  W- W花了十年时间才刻入自己肌骨的“那不是爱”的烙印
就因为他的再次出现 烟消云散

在地铁站里 她从秋天等到春天
等得久了 她有点恍惚
, ]- t) P9 O$ h: q3 G" D* K也许他只是偶尔到这座城市出差？
也许他并不是每天都要搭这趟车？
更也许 那天是她看错……

她不止认错过一次
, d1 y+ T' J  h: J5 l6 V在地铁站里 她看到容貌身形与他相近的人都会凑上前去
9 w2 U' n: F8 w; ]2 v7 X% o然后尴尬地说对不起 悻悻转身

可是就在春天快要结束的时候
她再次遇上他
( d5 `8 I8 ^$ v. d0 |+ T这次 她知道 真的 真真切切的 是他

那个周末她在超市里毫无目的逛着
3 ], M. F' M, h6 y) `. a转过一个货架 看到对面站着的一家三口
: f) s4 y# {4 b) _母亲背对着她 身材颀长
0 A- F0 s& X# _* z. T小孩垂着脑袋侧身站在一边
5 Q, u; I6 N) j  W1 R父亲正在低声向小孩训话
“这次算了……以后……不要……不要跟老师作对……”

男人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身边的小孩
却未注意到对面货架的转角 她怔怔地望着他

! P' q/ Z1 Q- u' D: Q+ q& O

那真的是他啊
8 j9 G& j: a, v- ?2 I) G6 G+ [他老了
他头发长了
他穿着很俗气的夹克衫
他的手里提着满满一袋日用品

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
5 `/ m: g, k6 u/ W8 ]立刻转身 扔掉手中的东西 捂住嘴巴 要逃离这里
. q/ x9 _% o4 b/ A% G, J& V" T/ A她的高跟鞋很别扭
她跑起来有些不稳
5 O. H' C7 N! c  ?: Q她慌乱之下在货架间来回穿梭
' E- i6 {4 P. K4 Y$ s她找不到出口
' W) j! W% J9 y" J8 V* h她撞到了别人的购物车却连声抱歉也说不出

周末的超市灯火通明
( d! p9 a5 k9 L5 H: b& c2 ~0 E她说 那天超市里的灯光 惨白惨白的
6 k) ^) ^% v# g  R- I1 A* v& U5 L她想 如果那年我没有躺在手术台上 我们的孩子 也该这么大了吧

那个晚上
她抽掉了一整包烟
她说原来烟这么呛啊 呛得我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看着水果盘里七零八散的烟头
告诉自己 该醒了

用十年的时间来做一个梦
够了

3 U% o+ ~7 _- N( l% e. l5 o0 Z7 J

初夏 当男同事第二次向她求婚时
她微笑着点头
, }: t  D& n4 {* A手上多了枚小小的戒指
1 M4 ]- n& |6 K  c1 G; q5 e那像是禁忌的咒符 时刻提醒着她
什么是白日梦 而什么才是现实

第三次再见到他
是她婚后的一个月零七天

她一个人抱着新买的小地毯在路边等出租车
" I' W8 E$ m) h* j傍晚有雨 空车不多
好容易一辆车租车靠边停下 排在她前面那个男人打开车门
3 f, b: l! z  _5 h5 M9 x. N# y却没有上去 而是转身冲她招了招手
2 S7 T2 }3 C/ w他说 你拿着东西不方便 你先上车吧
& h. R8 x. I, O% p: U/ L- e她把雨伞抬高了点 想说句谢谢 却如鲠在喉

7 t/ ^9 Q3 m% ~8 w  G; u% P

隔了十年 他们第一次离得这么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说 我们 我们 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你 你想吃什么
* w, Y9 z7 J: @她指了指路边站牌上的灯箱广告
“我要吃 那个 草莓蛋挞”

她跟自己说 我是成年人了是成年人了 要表现得自然自然自然

他们坐在灯光温暖的桌前
+ u. k5 {$ {9 u她的小小戒指 不知为何 此时竟看起来那么刺眼

他低着头喝水
倒是她先开了口
“你现在在做什么”
" Q2 b; [* e( n9 ]* X# T- G1 ]他苦笑 还是老师 除了教书 我还会别的么
( Z& M  x! d6 l9 u2 u她笑了 还是在教地理么
- R7 c& D) z+ z5 o. K% M0 ?他说 教数学
5 i/ l+ L9 E& o0 I她有点小兴奋 你不说我都忘了你还可以教数学

$ U' a. k3 p+ B9 w

她咬了一口蛋挞
& C9 ?( Q" l* x0 j% l7 H4 C4 t' D说 那天我看到你和太太孩子了
7 z0 v3 h3 K* b: [他一愣 抬起头 我的太太孩子？
她把视线转向窗外
( l) h! e1 ?  Q9 c; r" v“有天晚上看到你们在这条街对面的超市里……”

他微微松了口气 说 那 是学生和家长

& w: s4 z# T2 g4 b+ E她突然觉得口中的草莓蛋挞又咸又涩
2 `: G" [  j8 P9 N1 w0 G/ O/ C! q她丢掉蛋挞 伸手去包里摸索
: w+ Z* D6 x* w2 [  y# w$ T他看到她慌乱的样子 问 你在找什么
她说 我要抽烟啊我的烟
2 `, Q- s/ Y- u& H+ S# g/ F) z他很茫然问 这里可以抽烟么
哦 不可以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她很突兀咳了两声 说 这个蛋挞真难吃啊 我的咖啡好烫
- o% f  Q* H! G' G( ]& _1 n她揉了揉眼睛 说 附近是不是有谁在抽烟 为什么这么呛啊
她语无伦次

她的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里
* \% n& \5 i( A索性趴在桌子上 放声大哭起来

9 t0 }4 m& n' `; W  Q8 ]' Z

她第一次在他面前落泪
4 k8 Z8 b8 ]  g4 u* J! Y旁若无人
大哭
她哽咽说我找了你很久
6 B1 ]  Y' E7 ]" r$ z; k我每天都会在地铁站台上等你

他无力地靠在座椅背上 怔怔地说
他说 我觉得你是固定在那条地铁线上下班
他说 我每天傍晚都在地铁的入站口和出站口外面转悠
他说 我以为还可以再遇见
6 M& h/ S5 Y) i0 l7 `4 A* b他说 ……

" }" I6 y! t. U2 h

他再说什么她都听不清楚了
$ D* @* h' v$ f" n1 p3 W手上那枚戒指 就是厉令她赶快离开的符咒
她踉踉跄跄拿着东西走出餐厅
他有没有追上来 她不知道
她不敢回头

她知道身后就是千丈深渊
  K" W- `( D0 H) p7 K. {一旦堕入 便是万劫不复

昨天夜里不是新年么我不忍心更新这么纠结的故事。。。
居然被绿了

9 z/ {# g6 {5 `

她借口家里有事 向公司申请休了年假
% f4 T! l& f3 @* b$ g丈夫问 需要我陪你回家么
( D( o- N( u% D; ?1 |% _( k她说 不要
丈夫说 好 我尽早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完 等你休假结束的时候我去接你回来
他低下头 她闭上了眼睛
! {! ?; x& Q7 H& S; L. Q, x+ M2 G他吻了她的脸颊 叮嘱说 一个人乘车要小心

她只带了一个小小的挎包上路
她很明白 即使再放不下 太多的行李 是会超出她的负荷
那样 该是一段多辛苦的行程

  k, R5 V! Q* r) M1 A

昔日同窗的几个女孩子
% W& P# m: h* K隔了将近十年 才又有机会再次聚齐在一张餐桌前

那个时候 我们的卧谈会每天都要闹到子夜
我们偷偷从楼道的照明线路上接出分线
  V, y! u) Y7 {" T. ^在宿舍用电热杯煮方便面
满屋弥漫着辣辣的香味
我们嘴里填满了东西
# U' J1 k( [: B+ I! c& Y仍坚持含糊不清地聊偶像聊男生聊未来的可能

% P% U5 h4 q4 {  [9 b

有人说 我喜欢隔壁班里那个篮球打得很好的男生
! l) I$ F) r( m0 ]/ e: N, L/ Q; D有人说 我要坚持等到考上大学再恋爱然后恩恩爱爱跟初恋结婚
有人说 我才不要被束缚 我要不停换男朋友一直high到三十岁
只有她说 我喜欢那个领子永远很白的地理老师 很喜欢很喜欢

$ ~; `0 M. I7 F/ b5 y; r

现在 我们想坐下安静喝杯茶 电话和短信却响个不停
“老婆 晚上回来记得买菜”
“今天幼儿园提前放学 请家长在四点钟之前来把孩子接走”
……

那个喜欢篮球帅哥的女生嫁了个有着圆圆啤酒肚的男人 她自此可以悠闲在家当全职太太而不是啤酒肚的助理
那个非要等大学时再恋爱的女生大一时便谈了男朋友 相恋四年 却在毕业时因为户口问题一拍两散
那个立志要游戏人生到三十岁的女生在二十三岁就大了肚子 奉子成婚

现在夫妻俩偶尔打打闹闹 倒也不影响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 n! B7 H: {# o, Q# t, l+ u: L

她轻轻说 你们 过得真好

她给我们看她相机里的照片
她说——
这个瘦瘦的男人就是我老公 烧得一手好菜
那间粉刷成蓝色的屋子是我们的书房 我把从初中开始买的小说都从家里搬了过去
这条很雷的裙子叫Sarong 是去普吉岛度蜜月的时候买的 它真的不是围裙哦
3 e7 M9 d' m" z2 m; I% g2 x……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 没有人打断

直到她自己 眼眶发红 声音微哑 再也讲不下去

她放下相机 深深吸了一口气 说 现在我不恨他了
真的 不恨了

那顿饭 我们不知道吃了些什么
她一支接着一支抽烟
眼睛亮亮地说 能抽烟的餐厅真好

结账时 她过来挽住我
陪我去学校走走好么

我们没有搭车
. L/ K8 x# l$ X! S* {* u3 i$ J( _8 x4 o沿着小城的旧街走下去
当年我们一起逃课出来 用半个月的伙食费把长发拉直
/ }6 K3 D$ j- V" X当年我们很迷恋一家蛋糕店的奶油饼干 每个周末都轮流去买
当年我们经常这么挽着手逛街
. Q' D% j% t  U. N; Z$ r3 S当年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 我以后要去学天文

当年那栋教师单身宿舍楼已经不见了
; F9 h4 K9 o( J7 O% D% @取而代之的是空旷的操场

正值周末 校园里出奇的安静
我们并肩坐在操场边的兵乓球台上
初秋的风拂过 夹着微微的桂花香
还像十年前一样 透出诱人的甜味
$ I) u9 k! u' q: p. |# }5 `她抽了抽鼻子说 很久没有闻到桂花了
% m) i1 |. {, c) e) |% g我住的那座城市 连风里都掺杂着噪音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问
我能问些什么——

5 I: |5 V/ n$ ~! J你们见面的时候留了电话么？
你们又联系了么？
( F  p0 S5 c" e& H& w如果可以 你有没有想过再和他在一起？

每一个问题 都那么残忍

她说 直到现在 我才能不恨他

十年前 被抓捕归来的她回到宿舍收拾东西
" x" I5 P. J" w; B) D看到我们 很不好意思地笑了
& P# E: d" b/ L3 R4 R1 [) D像是在课堂上跟男生传纸条被老师抓住时的那种不好意思
8 z  q! t/ J2 D. [$ q她说 姐姐我本来要浪迹天涯的 没想到居然失败了 现在我要去大城市读书 等你们有机会去旅游我请你们吃饭啊
我们说 靠 亏得那七天我们日夜担心你的死活
她转过头去整理东西 轻轻抽着鼻子

& s% M9 s6 ]; Q

十年后 她说 我没有敢跟你们讲 那个时候 我心里的仇恨有多大 我怕你们会笑我
% z# W& h& ]6 b9 m8 u( U6 d/ C我将她的手拉得紧一些
3 D. S# F2 _- j7 U% X2 [" z她身上搭着一条厚厚的披肩 手却是冰凉

她说 跟他一起辗转倒车不知道该去哪里的时候 我没怪过他
2 @0 V) ~7 W) L0 H  V4 Q7 r: C3 y跟他睡在漏风的出租屋的时候 我没怪过他
6 [) i9 N' ?7 ~$ f8 e  N跟他分吃一个面包的时候 我没怪过他
. u* n2 `6 U2 D8 j可是当我明白他最终是丢下了我的时候 我恨他 恨得咬牙切齿

他原来真的是像我想的那么懦弱
, {4 s7 ^2 a" h/ M1 ]6 e他不敢去面对妻子 他怕婚姻的陡然变故会伤害到她
他不得不带我出走 他怕不负责任的感情会伤害到我
他终究是 背叛了妻子 再背叛了我
) I) Z/ P* N# f( N/ b' U他用最极端的方式伤害了两个女人

我恨他 恨了很多年

她说 噩梦里 我总是躺在手术台上
" y: v! f0 a8 s+ Q% [手脚被绑住 眼睁睁看着他关门离开的背影
3 P8 a0 p3 e( @# Y1 n. A# R5 P我想求他回来 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她说 我挂念他那么多年
) ]: U) {, @( }: k9 k) c/ c——其实 爱哪能那么久

我也不是小女孩了 我明白感情是什么
" ?% A' v* u) m1 n8 u这么多年挂念的动力 大概是恨吧
# Y0 i( g/ `3 b; ^是不可原谅

直到我再见到他
7 Y/ L: E/ w" u& ^8 Q) E我真的很想给他一个机会
6 U% R3 R, ^9 \# x; s# \9 ^* ~说到这里 她自嘲地笑了

是的 我一直幻想着他会把当年欠我的补偿给我
也许当年的他的离开是不得已
9 t% Z6 ~# i5 Q! c$ t0 p- ?- |如果再有机会 他会不一样的

站在地铁站里等待的时候
! n% s& A5 e/ p/ I, h$ m! G5 V我多想他再出现
  H& g' B. |3 A' T2 o我多想能再在一起
5 c# a: ~, T3 G) q/ D5 e, S这样 我就可以原谅他
% S" |8 h& \" Z. ]! f7 d也只有这样 我才可以过得轻松点

她说 十七岁的事情像是心头的一颗铆钉
" n/ e) N! M7 i只有他的赎罪 我的宽容 才可以拔得出

初秋的北方 有着她早已经不习惯的凉
1 p! l, y. d, W9 t) r% }她拢了拢披肩 继续说
$ {, I. L# l0 C9 V) P/ w第一次见到他 我们之间隔着他的妻子
第二次见到他 我们之间隔着一道地铁的玻璃门
/ V9 o( u# L5 P第三次见到他 我们之间隔着他的学生和家长 我误以为那是他的第二个家庭
第四次见到他 我们之间隔着我的现实 我手上的戒指 我的生活

知道他还是单身的那一刻 我头晕目眩

小时候读书 读到枉凝眉 读到水月镜花 不知宝黛空余恨是为何故
! s/ e* w. x" A直到听他说他还是单身的那一刻 我懂了 我想笑
) f; x5 e$ A& S3 d. ]- y命运摆出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 该是多大的一个乐子
可是笑容还没挤出 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我在心里问我自己 如果现在可以 我会不会跟他走

你会么？
1 {1 C$ L" a& G( ^% g: ]0 M$ f我不会。不会。不会。

" m" R/ v4 {  N/ J! g% p

跟他第三次见面那天晚上
: u3 n) O. @0 T我抱着为我的新家刚买的小地毯
( W2 C2 i( _) ~/ q% n) o老公说我喜欢坐在地板上看书 可是地板多凉
" V( Y, ]" w, i( N8 M他说 我要把家里都铺上一块一块的地毯 让你随时可以坐下
那天晚上 老公加班
他说 宝贝对不起 你能先自己去取地毯么
  b9 s( l' ]$ ]7 ]- {: Y7 `我加完班马上就回去 外面现在有雨 你记得带伞
那天晚上 我回到家心烦意乱
( b  e3 k5 a0 d我对老公烧的菜无故抱怨 他放下碗筷 盯着我
7 C/ u! j) B7 f3 E& X% [7 j1 Y! x我不敢看他 我怕被他看出我心中正在缓缓浮起的那团十年前的阴影
我甚至想过跟他大闹一场 好制造一个理由来毁灭这个家
, ^: a2 v. {+ y$ A3 A可是这只是一个念头 转瞬即逝的念头

我清楚 这不可以

她叹了口气 所以 我想暂时逃开一段时间
如果任由我的纠结膨胀下去 现在的生活会毁在我手上
' v2 J- [7 K6 j8 s( `/ J——眼前的幸福 我等了那么久 才等到

也只有到现在 我才能原谅他
她长出一口气 侧脸看着我

7 a4 ]0 U% h8 L5 v0 S8 y  p5 @. K

十年了 她的样子没有变
我们每日都被厨房的油烟纠缠为老公孩子的事情烦躁 早已变成了黄脸婆
而她 安安静静自己过了那么久
现在 刚刚才变作新婚的幸福小女人而已

她说 我不恨他了

: G; Z4 A6 e% R7 e* E8 Q当年他的懦弱 原来是责任
要他放弃一切与我出走 原来我曾经提出过那么荒唐的要求
能为了一个十七岁的女孩子而背弃家庭 原来他的用情远比我深

起码 现在我做不到
) x6 J4 _* e0 n8 I8 Y我真的 做不到
' E. \6 k# h: i- U所以 我又有什么底气来恨他呢

那个时候我们曾长久指责地理老师的轻狂 冷酷和无情无义
1 @- ?7 n. d9 H$ M: w* K我们认定是他毁了这个女孩子的一生

十年后 他老了
他身形略微佝偻
" ~4 P4 B! t$ b  I$ W# i  X. P; J他有一点谢顶
他不再穿有着白领口的衬衫
( D! S! z/ j6 M) t8 c  {他没有妻子或者小孩
他一个人在异乡 日复一日讲着他不并喜欢的数学课

十年后 她才刚刚长大
她虽然没有机会去学天文
但她在一家儿童杂志做美编
她说她的插图背景都是星空
' `% @) V0 q4 u5 x) D+ f* M2 U哪怕是白天 天边也会挂着星星

( e: N- ?: h/ n" [

谁是谁非 当事人都不再计较了
我们又何必去下评论

我和她绕着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
& V4 R8 S* j1 A& W  W8 I6 L% J她很夸张给我比划着她有多大一张婚纱照
她说明年她会生一个小孩
) j, n, l% Y/ M- z+ R( ^8 ^老公已经为孩子取了好多名字

她笑起来的样子 真的很好看

我原谅了 我可以放下了
她轻轻说

一如当年的夜里 她爬到我的床上
轻轻跟我讲她那段惊世骇俗暗恋

她休假结束离开小城那天 我去车站送她
6 H+ i5 `- A; w0 u$ H8 |  G" ?看到她那位很会烧菜的老公提着大包小包站在一边
8 ?9 \& m- A: K  n  e2 v她搂着我 不停抱怨说
& d* O! g- d, k" I7 p1 v我妈真讨厌 一定要给我带这么多东西回去 上车多不方便
我说 你有免费劳动力 你怕什么
. H' [) a" u5 }* e; E+ O她咧着嘴笑了 回头去看老公 那个正在微笑看着我们的男人

4 L" f% z( ?& g) Y" s% U他不停看表 显然怕误了车 却不忍心开口催她
/ A4 l# S( d6 d* \/ U- x/ I% a9 @他 沉稳 安静 很和气的样子
$ B. p1 I9 E& ^' L, C$ F1 t& Y( }还有 还有 还有很白的衬衣领口

他们隔着车窗跟我挥手
. S+ m% n! H- G4 X7 L! C* Q8 l  A) B( @两人连幸福的笑容都那么像
! n; Q: S( @; p9 y4 N回到家 他们该继续规划
将来的婴儿车 到底放哪里会好一点

& p' ^6 Q4 e2 {+ s" z$ R7 q) i

我猜 那些大包小包其实并不沉
) q5 E& ^) Q" R最沉重的 已经永远 永远放下在这里了

7 E3 m# D" E* N/ ~. }9 ^6 c
/ g$ c) p6 B* m' m# B& W+ c; I7 \
, a  P- {- N7 l% p   该贴已经同步到 蝴蝶梦的微博

lyttonz119

mop的~~ 有点长了~~

事前不喝酒

    太累。。。。。。

清风心太

爱与恨得故事

阿桑哥

认真的每一行读完，仿佛是看了一部电影，一个女孩成长到一个女人。
情这东西，说不清楚也道不明白。
/ i1 X$ k9 u* e% x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死

要是拍个电影多好呀

小唐ヽ

我勒个去那么长。。。

我爱祖国

每个字看下来是第二遍 之前在别的网站上看过 第一次看的时候没有留任何话 堵得狠 现在淡然了 机缘巧合是双看不见的大手

蝴蝶梦

生命中总不缺少类似的阴差阳错

在造物之手的捉弄下，人们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