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高墙倒下吧
——访问德蕾莎修女的感想
李家同
高墙到今天都仍存在,可是对德蕾莎修女而言,高墙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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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走出高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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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年前,一群来自欧洲的天主教修女们住在印度的加尔各答,她们住在一所宏伟的修道院内,虽然生活很有规律,可是一般说来,她们的生活是相当安定而且舒适的,修道院建筑以外还有整理得非常漂亮的花园,花园里的草地更是绿草如茵。
; z' M& N5 F- @整个修道院四面都有高墙,修女们是不能随意走出高墙的,有时为了看病,才会出去。可是她们都会乘汽车去,而且也会立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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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墙内,生活舒适而安定,围墙外,却是完全一个不同的世界。 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粮食运输因为军队的运输而受了极大的影响,物价大涨,大批农人本来就没有多少储蓄,现在这些储蓄因为通货膨胀而化为乌有,因此加尔各答城里涌入了成千上万的穷人,据说大约有二百万人因此而饿死。 没有饿死的人也只有住在街上,一直到今天,我们都可以看到这些住在街上的人。 过着非常悲惨的生活。 举个例来说,我曾在加尔各答的街道上,亲眼看到一个小孩子,用一只杯子在阴沟里盛水洗脸,漱口,最后索性盛了一大杯,痛痛快快地将水喝了下去。
就在我旅馆门口,两个小男孩每天晚上会躺下睡觉,他们合盖一块布,哥哥最多只有三岁大,弟弟恐怕只有三岁不到,两人永远占据同一个地方,也永远几乎相拥在一起,他们十一点准时睡觉,早上六时以后就不见踪影了。
这些孩子,很多终其一生没有能够走进任何一个房子,也可能终身没有尝过自来水的滋味。
住在修道院的修女们知道外面的悲惨世界吗? 这永远是个谜,可是对这些来自欧洲的修女们,印度是一个落后的国家,这种悲惨情景不算什么特别,她们的任务只是办好一所贵族化的女子学校,教好一批有钱家庭的子女们。
德蕾莎修女就住在这座高墙之内,她出身于一个有好教养的南斯拉夫家庭,从小受到天主教的教育,十八岁进了这所修道院,成为一位修女,虽然她已来到了印度,她的生活仍然很欧洲式的。
可是有一次到大吉岭隐修的途中,德蕾莎修女感到天主给她一道命令,她应该为世上最穷的人服务。
一九四八年,德蕾莎修女离开了她住了二十多年的修道院,她脱下了那套厚重的黑色欧洲式修女道袍,换上了一件像印度农妇穿的白色衣服,这套衣服有蓝色的边,德蕾莎修女从此要走出高墙,走入一个贫穷、脏乱的悲惨世界。
高墙到今天都仍存在,可是对德蕾莎修女而言,高墙消失了,她从此不再过舒适而安定的生活,她要每天看到有人赤身露体的躺在街上,也不能忽视很多人躺在路上奄奄一息,即将去世。 她更不能假装看不到有人的膀子被老鼠咬掉了一大片。 下身也几乎完全被虫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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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蕾莎修女是一个人走出去的,她要直接替最穷的人服务,即使对天主教会而言,这仍是怪事,很多神父认为她大错特错,可是她的信仰一直支持着她,使她在遭遇多少挫折之后仍不气馁。
到今天,四十六年以后,德蕾莎修女已是家喻户晓的人物。 今年十一月十六日,她将来静宜大学接受荣誉博士学位,为了增加对她的了解,我决定亲自到加尔各答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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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们了解的德蕾莎修女
德蕾莎修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她的第一个特征是绝对的贫穷,她不仅为最穷的人服务而已,她还要求自己也成为穷人,她只有三套衣服,她不穿袜子,只穿凉鞋,她的住处除了电灯以外,惟一的电气用具是电话,这还是最近才装的。 电脑等一概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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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没有秘书替她安排时间,没有秘书替她回信,信都由她亲笔回,在我去访问她以前,中山大学的杨昌彪教授说她一定会有一群公关人员,替她做宣传,否则她如何会如此有名? 而且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跟随她,我觉得这好像有些道理,我想如果她有这么一位公关人员,我可以向她要一套介绍德蕾莎修女的录影带,可是我错了,她没有任何公关人员,更没有任何宣传品。
在天主教各个修会人数往下降的时候,她的修会却一直蓬勃发展,现在已有七千多位修女和修士们参加了这个仁爱修会。 修士修女们宣誓终其一生要全心全意地为“最穷”的人(poorest of the poor)服务。
至于她的思想呢?
德蕾莎修女常常强调耶稣在十字架上临死的一句话“我渴”,对德蕾莎修女而言,耶稣当时代表了古往今来全人类中所有受苦受难的人。 所谓渴不仅是生理上的需要水喝,而且也代表人在受苦受难时最需要的是来自人类的爱,来自人类的关怀。
德蕾莎修女成立了一百多个替穷人服务的处所,每个处所都有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苦像,而在十字架旁边,都有“我渴”这两个字。 她要提醒大家,任何一个人在痛苦中,我们就应在他的身上看到基督的影子,任何替这位不幸的人所做的,都是替基督所做的。
德蕾莎的默想祷文这样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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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纯洁的心,很容易看到基督
在饥饿的人中
在赤身露体的人中
在无家可归的人中
在寂寞的人中
在没有人要的人中
在没有人爱的人中
在麻疯病病人当中
在酗酒的人中
在躺在街上的乞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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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人饿了,不仅只希望有一块面包而已,更希望有人爱他;穷人赤身露体,不仅希望有人给他一块布,更希望有人能给他人应有的尊严。
穷人无家可归,不仅希望有一间小屋可以栖身,而且也希望再也没有人遗弃他,忘了他,对他漠不关心。
德蕾莎修女不只是一位社会工作者而已,为了要服务最穷的人,她的修士修女们都要变成穷人,修士们连手表都不准戴,只有如此,被修士修女们服务的穷人才会感到有一些尊严。
只有亲眼看到,才可以体会到这种替穷人服务的精神,他们不只是在“服务”穷人,他们几乎是在“侍奉”穷人。
德蕾莎修女说她知道她不能解决人类中的贫困问题。 这个问题,必须留给政治家、科学家和经济学家慢慢地解决,可是她等不了,她知道世界上太多人过着毫无尊严的非人生活,她必须先照顾她们。
% x! h0 O: h4 S& Q" Z因为修士修女们过着穷人的生活,德蕾莎修女不需大量的金钱,她从不募款,以她的声望,只要她肯办一次慈善晚饭,全世界的大公司都会捐钱,可是她永远不肯。 她不愿做这类的事情,以确保她的修士修女们的纯洁。 她们没有公关单位,显然也是这个原因。
事实上德蕾莎修女最喜欢的不仅仅是有人捐钱给她,她更希望有人肯来做义工。
在德蕾莎修女的默想文中,有一句话是我一直不能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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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颗纯洁的心会
自由地给予
自由地爱
直到它受到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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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我一直不懂,何谓“心灵受伤”。 这次去见了德蕾莎修女的工作场所,参加了修士修女们的工作,才真正了解所谓“心灵受伤”和爱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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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和德蕾莎修女的五分钟会面
要见德蕾莎修女,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早上去望六点钟的弥撒,我和她约好九月四日早上九点见面。 五点五十分,我就到了,修女们都已到齐,大家席地而坐,这好像是她的命令,教堂里没有跪凳,一方面是省钱,二方面大概是彻底的印度化。 除了修女以外,几十个外国人也在场,后来我才知道这些全是修女的义工,来自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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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处找,总算找到这个名闻世界的修女,她在最后一排的小角落里,这个精神领袖一点架子都没有,静静地站在修女们的最后一排。
弥撒完了,一大堆的人要见她,我这才发现,德蕾莎修女没有会客室,她就赤着脚站在教堂外的走廊上和每一位要和她见面的人谈话,这些人没有一位要求和她合影,虽然每人只谈了几分钟,轮到我,已经半小时去掉,在我后面,还有二十几位在等。
她居然记得她要去静宜接受荣誉博士学位,虽然她亲口在电话中和我敲定十一月十六日,虽然我寄了三封信给她,告诉她日期已经敲定,可是她仍然忘了是那一天,所以我面交了最后一封信,信上再说明是十一月十六日。 然后我们又讨价还价地讲她究竟能在台湾待几天,她最后同意四天。
我问她有没有拍任何录影带描写她们的工作,她说没有,我问她有没有什么书介绍她们的工作,她也说没有,可是她说附近有一座大教堂,也许我可以在那里找到这种书。 我没有问她有没有公关主任,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我想做的事情都没有做到,因为我给了她一张支票,她要签收据,折腾了几分钟,后面还有二十几个人,我只好结束了会面,我后面的一位只说了一句话“我从伦敦来的”,一面给她一些现款,一面跪下来亲吻修女的脚,她非常不好意思,可是也没有拒绝。 我这才发现,她的脚已因为风湿而变了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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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垂死之家的经验
我在加尔各答可以有三天的自由活动,因此决定去修女创办的垂死之家做义工。
垂死之家,是德蕾莎修女创立的,有一次她看到一位流浪汉坐在一棵树下,已快去世了,她在火车上,无法下来看他,等她再坐火车回来,发现他已去世了。 当时她有一个想法,如果有人在他临死以前和他谈谈,一定可以使他比较平安地死去。
还有一次,德蕾莎修女在街上发现了一位老妇人,她的身体到处都被老鼠和虫所咬坏,她将她带到好几家医院,虽然有一家医院终于接受了她,她在几小时内就去世。
德蕾莎因此创立了垂死之家,在这里的人,必须要病危而且要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加尔各答满街都是无家可归的人,晚上出去必须小心走路,不然一定会碰到睡在地上的人。 有一位义工告诉我,有一位爱尔兰女士,每天在街上走来走去,如果看到有病重的人,就会送到垂死之家去,她也常常会发现麻疯病人。 德蕾莎修女和一家救护车行,有一种共识,他们会替她服务。 会将这种病人送到修女的麻疯病院去。
( v, |! ?( w5 g; w( A在垂死之家,病人有人照顾,即使最后去世,在去世以前,至少感到了人间的温暖,因为修士修女们都非常地和善,他们尽量地握病人的手,如果病人情形严重,一定有人握住他的手,以便让他感到人类对他的关怀和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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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德蕾莎修女是天主教修女,她绝对尊重别人的宗教,每一位病人去世以后,都会照他的宗教信仰火葬。
九月四日,垂死之家的义工奇多,可是每个人都忙得不亦乐乎,我第一件工作是洗衣服,洗了一个小时,我溜到楼上去晒衣服,这才发现他们连夹衣服的夹子都没有。 正好碰到大风,只好每件衣服都打个结。
晒衣服回来,忽然有人叫我:“修士,有人去世,你要来帮忙抬遗体”。 我不是修士,可是也不敢否认,因此我就去抬了,抬入一间暂停的停尸间。 我没有看到她什么样子,只感到她的遗体轻得出奇。
快十一点了,一位神父来做弥撒,经文用英文,可是所有的圣歌都是用印度文的,极像佛教僧侣的吟唱,只是更有活力,调子也快得多,除了风琴之外,还有一位男修士在打鼓,这些男修士唱歌的时候,活像美国黑人唱灵歌一样地陶醉,很多修女在弥撒时继续工作,只有领圣时候才前去领圣体。 弥撒完了,我们要分送饭,我发现病人们吃的还不错,是咖喱肉饭。 在这以前,我注意到一个年轻的病人,顶多十五岁,他曾经叫我替他弄一杯牛奶喝,我也一匙一匙地喂他,现在他又要我喂他吃。 一位修女说我惯坏了他,因为他一向都是自己吃的。 修女说显然他很喜欢我。 吃完了饭,他还要拉着我的手不放。
快到十二点的时后,一个家伙来找我,“修士,那位病人要上厕所”,我这才知道,这位年轻病人已弱得不能走路,我扶着他慢慢走去,发现他好矮。 他上厕所的时候完全要我扶着,这里是没有马桶的。
义工那里来的? 做什么事? 绝大多数的义工来自欧洲,也有来自日本和新加坡的,我没有碰到来自美国的义工,也只见到一位印度义工,而且是从欧洲回来的。 其他一半义工大概是在学的学生,暑假全泡在这里了,另一半大都是已就业的人士。 令我感到吃惊的是很多医生来了,我就碰到六位,都来自欧洲。 还有一位是义大利的银行家,虽然他不讲,也看得出来,他每年必来,一来起码两个星期。 年轻的义工常常在此工作三个月之久。
义工无贫贱,过去美国加州州长在此服务过一个月,修女们假装不认识他,他的工作也和大家一样。
第二天,我发现我的工作更多了,第一件是洗碗,用的清洁剂是石灰,看起来好脏,病人的碗都是不锈钢的,不怕这种粗糙的石灰。 不过水很快就变成黑水。 第二件工作是替洗好澡的病人穿衣服,我这才发现病人有多瘦,瘦得像从纳粹集中营里放出来的,似乎一点肉都没有了。
在任何时刻,病人都会要水喝,我们义工不停地给他们水喝,有时也要给他们冲牛奶,有一位病人最为麻烦,他一开始认为我不该给他冷牛奶,我只好去找热水。 厨房的厨娘不是修女,凶得要命,用印度话臭骂我,我不懂我做错了什么,只好求救于一位修士。 后来才知道,我不该将病人用的杯子靠近烧饭的地方。 好不容易加了热水,他又嫌太烫,我加了冷水,他又说怎么没有糖,好在我知道糖在那里,加了糖以后,他总算满意了。 也谢了我,而且叫我好孩子。 我在想,这位老先生一定很有钱,过去每天在家使唤佣人,现在被人家遗弃,积习仍未改,可是因为我们要侍奉穷人,也就只好听由他使唤了。
第三件工作是洗衣服,无聊之至。 洗衣中,又有人叫我修士,要我送药给病人,我高兴极了,因为这件事轻松而愉快,有一位青年的修士负责配药,配完以后,我们给一位一位病人送去。 所以我的第四件工作是送药。
送药送得起劲,一个家伙来找我,他说“修士,我是开救护车的,你要帮我抬四个遗体到车上去”。 我背部曾受伤过,重东西早就不抬了,可是修士是什么都要做的,我只好去抬。 好在遗体都已用白布包好,我看不见他们什么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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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车以前,我抓了一位年轻力壮的修士与我同行,因为我毕竟不是修士,也不懂当地法律,万一有人找起我麻烦来,我应付不了。 那位修士觉得有道理,就和我一起去了。
这位修士十九岁,身强体壮,一看就可以知道出身富有家庭,否则不会体格如此之好,他在一所大学念了一年电机,就决定修道,参加这个修会。 这位修士其实是个漂亮的年轻人,只是脸上有一个胎记,使他看上去好像脸上有一个刀疤,他就是昨天在弥撒中打鼓的那一位,他十分外向,老是在讲笑话,途中我想买一瓶可口可乐喝,他说他不可以接受我的可口可乐,他说他不戴表,曾经有人要送他一只表,他也没有接受。 他说他唯一的财产是三套衣服,一双鞋,万一鞋子坏了,可能要等一阵子才会有新的给他,他满不在乎的说,我可以赤脚走路。 说到赤脚,他拍一下他的大腿,痛痛快快地说:“我要一辈子做一个穷人,做到我死为止”。 他说的时候,满脸笑容,快乐得很。
我在想这小子,如果不做修士,一定有一大批女生追他,他一定可以过好的日子,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三套衣服,可是他那种嘻嘻哈哈的样子,好像他已拥有了一切。
& n: g$ x2 U+ Z, \) {4 I5 d火葬场到了,这所火葬场有一大片房子,房子里外全是乞丐,我们三人将遗体搬到一个炭堆上,就放在那里,什么时候火葬,我们不知道。 我感到这好像在丢垃圾,使我非常难过,有一个遗体的布后来散了,我认出这是一个年轻人的遗体,他昨天什么都不吃,一位修士情急之下,找了极像奥黛利赫本的英国义工来喂他,却也动不了他求死的决心,昨天下午就去世了。 还好死前有人握了他的手,据说他在垂死之家四进四出,好了就出去流浪,得了病又回来,最后一次,他已丧失斗志,不吃饭不喝水,也几乎不肯吃药,只求人家握住他的手。
遗体放好,我们一转身,二只大乌鸦立刻飞下来啄食,它们先用脚熟练地拉开布,然后就一口一口地吃起来。 死者的手,原来放在身上的,因为布被拉开,我眼看他的右手慢慢地垂了下来,碰到了地。 布一旦被拉开,我也看到了他的脸,两只眼睛没有闭,对着天上望着,满脸凄苦的表情。 我们都吓坏了,跑回去赶乌鸦,我找到了一块大木板,将遗体盖上,可是头和脚仍露在外面。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那位孩子无语问苍天的凄苦表情,以及大乌鸦来啄食的情景,已使我受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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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以后,还有一件事在等着我,又有人叫我:“修士,我要你帮忙”,原来我们要抬垃圾去倒,垃圾中包含了死者的衣物,垃圾场要走五分钟,还没有到,一堆小孩子就来抢,垃圾堆上起码有三十只大乌鸦在争食,更有一大批男女老少在从垃圾堆里找东西。
贫穷,贫穷,贫穷,这次我真的看到了贫穷所带来的悲惨,由于大家的推推拉拉,我的衣服完全遭了殃,我当时还穿了围裙,围裙一下子就变脏了。
我的心头沉重无比,这种景象,以前,我只在电视和报纸上看到,现在,活生生地呈现在我的面前。
回到垂死之家,一位修女下令叫我去教堂祈祷,他说修士们都已去了,我也该去。 修士们果真在,那位陪我去的修士盘腿而坐,两手分开,低头默想,看上去像在坐禅,嘻皮笑脸的表情完全没有了。
而我呢? 我坐在他们后面,还没有坐稳,我的眼泪就泉涌而出,我终于了解了德蕾莎修女的话:
一颗纯洁的心,会自由地给,自由地爱,直到它受到创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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